把时间往前推移70多年,当时家住桥西的公公家人丁兴旺,生活条件虽然谈不上富裕,但妯娌和睦、妻贤子孝,家庭关系极为融洽。
一天,伯母王兰妹到县城去买东西。回来后便突然发高烧,浑身难受。家里人还没来得及外出请人医治,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停止了呼吸。
然而,对这个家庭来说,厄运才刚刚开始。第二天,王兰妹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也发起了高烧,他们身体不适的症状和死去的母亲一模一样。因高烧而导致口干舌燥后,他们艰难地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找水喝。好不容易爬到水缸旁,却倒地不起,几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第三天,大伯楼忠林和小爷爷(公公的叔叔,未曾娶妻)强忍悲痛,准备给几位去世的亲人料理后事。不料丧事还没办好,二人也因感染上鼠疫而很快离世。闻讯而来的姑母楼春英带着她5岁的女儿前来娘家奔丧,不幸也被传染上鼠疫—又搭上两条性命。好心的隔壁邻居陈春兰来家里帮忙烧饭做菜,没想到也难逃一劫。
那时,公公婆婆正带着我老公在金华做糕饼生意,因此避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获悉家里连遭不幸后,公公毅然决定回来料理后事。
我公公家就在义乌江边,东江桥西边埠头的第一个门口。由于日军飞机的轰炸,家里的大门板都被炮弹片炸得七疮八孔,门前江岸上原本竹、树茂盛的场景也不复存在了,通往篁园等方向的小路因无人走动而杂草丛生。
当时整个村子都被一股凄凉的气氛笼罩着。公公不敢走陆路,就选择了水路,小心翼翼地撑着竹筏回到了家门口。上岸前他喝了整整一碗烧酒,权作防范。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推开门的那一刻,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到了: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气息。
没有人打下手,没有现成的棺材,那一刻公公悲痛欲绝,更感无助。逝者已矣,为了让过世的亲人尽早落土为安,他想尽了办法。先拆下家里的门板、床板,然后将亲人的尸首一个个叠堆放上去,再拉到竹筏上,顺水划到对面,在荒坡上挖洞埋掉。就这样,9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因为一场无妄之灾,悲惨逝去,埋尸荒地。
2003年,我曾随王选一起到日本东京参加诉讼,结果却不遂人愿。眼下一晃10多年过去了,我的老伴已于去年过世。对他来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等来日本人就细菌战做出的“道歉”,无法告慰那些惨遭不测的亲人,让他们安息。
现在我已是子孙满堂,儿女都很有出息,也很孝顺。我也将这段历史再三地讲述给他们听,常常告诫他们,我们要热爱和平,要珍惜当下的美好生活,也要铭记这段历史。
(为方便读者阅读,本文以受访者为第一人称。商报记者林晓燕笔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