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一周，李红英翻阅商品编号簿，并熟练地填写在提货单上。她埋头写字，仍能轻松地与顾客对话︰攠过年？年廿九才放假。生意太好，商场舍不得休息呀。”
李红英是浙江义乌许多批发市场之一的国际商贸城内一家饰品店。三坪左右的摊位，一名老板带两名伙计，一天能做上好几万人民币生意，难怪虽然年节将至，除少数家在东北、西南等远地店主外，几乎八千个摊位主仍一如往常驻店面。
国际商贸城仅为义乌市内最新开张的批发市场之一。人口百万的义乌市内，类似批发市场共六处，另外还有七、八条专业商品街，集合近十万家商铺，每天吸引二十多万名全中国、及世界各地小商人前来，采购从小电气到拉链、从头饰到尼龙袜各种消费品，而形成亚洲、甚至可能是世界最大的工业消费品批发地。
攠货品花样集中，流行感强，所以我每年至少来采购一次样品”，一名苏格兰贸易公司代表一面审视玛瑙饰品，一面与来自吉林的店主高艳透过计算机对话。在这里，数字就是绝对的语言。玉石珠串手环开价二元人民币不到，苏格兰人看了，记下笔记，转身便到别家询价。出售类似商品的商店，在商贸城内近十家，买家的选择丰富。仅去年一年，到义乌设立办事处的外国公司便达七十多家。不仅外销，而从云南到新疆，从上海到甘肃，义乌成为大陆消费品经营者必至之地。各商场的小店主资料夹中，更少不了台湾买主的名片。去年，义乌批发营业额二十五亿美元左右，包括近四亿美元的直接外销，比前一年增长近一倍。
攠义乌在实体世界中，实现了网际网络在虚拟世界中建立的梦想︰将最多家商业设施分类、集中，让客户能够在同一平台一次完成从比货、比价、比服务到完成交易的动作”，经营塑料花贸易的台商张小姐，去年秋天曾趁义乌举办小商品博览会之便前往考察，深感义乌商业活力充沛，尤其对商场内中、英、阿拉伯文并列的招牌，以及商场附近攠海陆空至俄罗斯”快递公司等，所反映出的全世界买气集中和强大竞争力，印象深刻。
展现商业活力充沛的同时，义乌和大陆其它正在起步的民营企业展现同样的特质︰在激烈竞争中对各种创意、价格、甚至利润都有基本认识的漠视。攠激烈的竞争反映出浙江中小企业同质投资过多的现象，”台大江炯聪教授说，攠最容易形成供过于求，价格不断向下滑落，甚至到成本以下的可能。”
兴起于卖方市场的大陆中小型民营企业，进入买方市场时代不及十年，仍出现许多对时代适应不良的情况，对成本计算不精准，便为其一。
义乌市郊的白塘村，在浙江一村一品的大环境下，成为防水塑料手套的专业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将客厅、谷仓转化为工厂，有人力的用自家人力，人力不足的便雇用外地民工，大力生产。攠每天能送二十万双手套，远到俄罗斯和新疆边境，不仅让村民致富，连来打工的每个月都挣一千元人民币以上，一年就能够回家盖房子了，”村干部骄傲地介绍。”没有人将客厅即工厂、家庭的人力资源、及严重的塑料污染，计算成本之中。最近村民终于对村内的废气污染到了无法忍受地步，发出强烈的反映。地方政府决定将村内的塑料生产设施集中至村西的一角，以便攠集中排气，减少村内污染，”干部说。白塘村继续以所向无敌的量产价手套为傲。
在土地及民众牺牲下所产生的工业品，在市场以攠有竞争力”的低价充斥市场，已使不仅义乌、包括大陆各地消费性工业品，价格强烈受到压抑，对连续五年的通货紧缩环境，毫无助益。攠我相信很多同业是在成本以下生产，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而已，”经营塑料花外销的张小姐。
有台商做过比较，同样的消费性商品，大陆品牌与舶来品间差价在五至十倍间，越是名牌商品差价便越大，如果将仿冒品生产纳入计算，差价更大。例如，万宝龙钢笔市场价格在一百至二百美元之间，而上海老字号英雄牌钢笔的市价则为二美元，更遑论上海外国人采购仿冒品集中的襄阳市场中，万宝龙钢笔的末端销售价已降至一美元以下。
搣跟风太盛，十年间我们从做多赚多，到做多赚少，快要变成越做越赔了。”从台中至上海，原本生产手工具机的张先生，在市场价格跌落至他能生产的价格以下后，已逐步放弃小五金生产，交给浙江民企，仅保留塑料外箱的生产及海外订单的掌握。薄利时代，台商如何因应大陆民企的活力而在市场定位，将成为重要议题。
记者：徐秀美仲南强
刊于2003年2月20日台湾《工商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