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岁末，中国大陆2861个县级行政部门的官员们，都在忙着年终总结。与其他县不同的是，浙江义乌县的官员还多了一件事：清理各部门审批权限，为强县扩权的实质性开展作准备。
2006年11月底，浙江省第四批“强县扩权”试点公布，义乌是惟一的试点。记者在采访的这段时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官员们对“扩权”的渴望。义乌的发展，也许真的需要把扩权冲动由“渴望”变为“现实”。其中，金融和土地，被推到改革前沿。
外汇管制
1月17日，下午4点45分，距离中国人民银行义乌支行下班时间还有15分钟，一位中东商人脚步匆匆地挤进中国人民银行义乌支行办公大楼的电梯，手里攥着一份外汇申请资料，紧跟其后的是他的翻译。电梯一路直升，在8楼处嘎然停下，中东商人快步迈出电梯，翻译也紧绷着脸走了出去，当他看到各个办公室依然有人办公时，终于长出一口气，慢步向办公室走去。
这一幕，在过去的日子里经常上演。“由于国家外汇管制，老外在义乌采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浙江中国小商品城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胡志龙说，该集团为义乌小商品市场提供物业、服务等支持，具有一定的政府背景。
外商在义乌采购商品非常分散，一宗贸易要面对几个甚至数十个供应商，但是每笔采购数量都不是很大，支付的金额也比较小。
“这对于外商来说，很麻烦，要成交生意，就需要支付现金，但是外商并不能从银行取现金出来，外汇使用都需要银行过账。”胡志龙说。
因此很多外商都会在中国寻找外贸公司，由外贸公司帮助外商完成采购任务，还有一部分外商会寻找其他渠道进行外汇兑换，以支付供应商现金，但这些渠道并不规范。
“我们希望这次义乌扩权，能改变这种状态，让老外在义乌采购更加方便。”胡志龙说。
作为有8000多名外商常驻的义乌市，外汇使用频繁，个人对外贸易尤其活跃，外汇收入也成倍增长，但作为县行政级别，义乌不能享受到更多外汇政策，例如非居民的结汇限额问题。
“打个比方，如果外汇使用由原来的5万美元扩大到10万美元，这对于义乌外贸来说，将变得十分便利。”义乌市一位官员说。这些提议虽然很有建设性，但目前还无法实现。
“我们已经根据扩权要求，把我们单位的一些扩权要求上报上级，但还没有回音。”中国人民银行义乌支行一位人士说。
“现阶段，扩权还是个敏感的话题，因为一切依然在对接。”义乌市宣传部的吕华主任说。另外一位官员也证实，义乌高层领导面对扩权问题，要求务实低调处理。
政府官员的担心之处，在于义乌市上级单位金华市的反应。
“分权就是分利啊！”义乌官员感叹道。
土地
对于地方政府来说，土地是最大的利，掌握土地就相当于掌握了地方财政，尤其在“地比金贵”的年代。
“目前小商品城发展的瓶颈就是土地指标。”义乌市市场贸易发展局市场科科长黄仕林说，他的办公室宽大明亮，透过窗户就可以看见占地800亩的义乌国际商贸城二期工程，一期工程占地420亩。
虽然已经拥有上千亩的规模，但是在黄仕林看来，土地稀缺依然是制约义乌小商品经济发展的主要障碍。义乌国际商贸城发展已相当成熟，目前共有5万多个商位，日客流量20万人次，2005年成交额288亿，每天平均有上千个集装箱等待出港，一年有40万的集装箱货物被送往国外。
“产业已经非常成熟，本地商人占到整个商贸城的40%，其他的都是外地或国外的商人。”终端市场的成熟，将促使产品生产环节大规模增长。
“如果有地，5年前，义乌就会建立塑料生产基地，余姚也许将会失去‘塑料之都’的称号。”黄仕林一边说，一边指划着办公桌上的各种塑料制品。
他的雄心壮志也许在未来很长时间内也只能是个梦想，义乌扩权的范围之内并没有对土地指标特别对待。
义乌市国土资源局的一位官员介绍，义乌的工业、商业用地指标还是严格按照国务院文件执行，不会因为扩权有所改变，土地指标数量的增加也不会有大幅度提高，最多在原来的基础上稍微增加，把以前省里下放给金华市的土地指标直接划拨给义乌市，但不会有很大变化。
因此根据他的分析，当地企业如果想在未来增加生产用地，依然困难重重，别指望这次扩权能为企业带来用地上的好处。
不过，对于那些大项目、大企业来说，土地并不是问题。浪莎袜业高层透露，他们和意大利特夫兰公司、日本伊藤忠合作的项目用地，是直接向省里审批的，而且是中等价格获得。这次义乌扩权带给他们的将是融资、知识产权保护、技改等方面的便利，因为之前这些事情都需要向金华申请，然后再到省里，程序繁琐、效率低下。
解决的希望
浪莎在项目合作上不仅能获得用地支持，还能获得资金支持。
“作为地方品牌企业，银行贷款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上述高层人士说。
但是对于那些中小企业而言，大额银行贷款则显得异常艰难。根据义乌市一位官员介绍，目前县级金融机构可以审批发放的信额贷款最多只有200万。且不能多次申请，只能在还清前次贷款之后才能申请。
虽然义乌民间资本雄厚，企业间借贷也是常事，但利息都比较高，基本维持在3分上下。例如借贷100万元资金，期限一年，年底则须偿还136万元。银行则相对低了很多，只有1分，同样借贷100万元，年底只须偿还112万元。
“中间的差价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义乌官员分析说。
据介绍，目前义乌市金融机构存款高达600多亿，但是由于行政级别限制，贷款受到极大限制，这些闲置资金无法获得完全有效利用。
2006年12月28日，浙商银行义乌分行正式开门营业，这是我国全国性商业银行在县级市设立的第一家分行。经营范围包括吸收公众存款；发放短期、中期和长期贷款；总行授权的代理买卖外汇等业务。
据当地官员透露，未来还有很多银行准备进驻义乌，包括中信、光大、浦发银行等。在这次义乌扩权之前，这些银行已经跟金华市有所接触，希望在义乌设立分支机构，但是金华市要求必须现在金华市设立分行才可到义乌设立机构，结果都无疾而终。
“这次扩权，相信能提高政府工作效率，市场经济也将获得极大发展。但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很多利益需要协调，还处于对接阶段，因此还是希望低调处理，多做事，少说话。”采访结束前，义乌市一位官员告诉记者。
不过，国土资源局、中国人民银行等职能部门都已经向上级单位递交了扩权需求，等待上级审批。
“义乌扩权，据说是为准备县级市升格作准备。”离开义乌前，当地一位官员表情神秘地告诉记者。据说，这种传言在当地已流传很久了。
【相关链接】
2006年11月中旬，浙江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的一纸文件让有关县域治理的话题再次成为全国焦点。这份文件指出，浙江省委、省政府已确定将义乌市作为进一步扩大县级政府经济社会管理权限的改革试点。
改革开放以来，浙江省曾先后于1992年、1997年和2002年三次出台政策措施，开展经济强县扩权改革。研究人士认为，浙江之所以能连续几年雄踞“百强县”榜首，跟上述改革以及上世纪90年代初承袭下来的“省管县”财政体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作者：刘琳许凯
刊于2007年1月29日《国际金融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