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义乌严查富人冒领救助跨部门核对低保状况
核心提示：如果家有洋房、小汽车却在享受专项救助，让人怎么相信低保、专项救助等是真的在为低收入人群服务？作为全国居民家庭经济状况核对试点城市，义乌通过跨部门核对低收入家庭的经济状况，仅2011年下半年就使376户装穷骗救助者现出原形。
在义乌市西城路和宾王路交界附近，有一幢浅色4层小楼孑然而立，显得有些神秘。
近看，这幢房子的一楼开了一家洗车店，楼梯口挂了一块某村建设指挥办公室的牌子，很普通。不过，这个再没有其他身份说明的小楼，其实还是义乌市低收入家庭认定中心的临时办公场所，承担一项极其重要的政府和社会功能——跨部门进行低收入家庭核查，完善社会救助体系。
自2011年义乌市被确定为低收入家庭收入核定试点城市以来，就是在这幢小楼内，一个由民政、社保、公安、房管、公积金、工商、税务等多部门参与的家庭收入核查网络信息系统构建完毕，仅2011年下半年，就有2067户申报低收入家庭的收入、财产信息在这里经受严格核查，376户标准不符对象浮出水面。
这幢小楼，真的能让“开着宝马领救济”的情况成为传说？记者前往义乌实地探访。
孤苦人家与60万元存款
今年40多岁的朱建斌，是这个低收入家庭认定中心的负责人，之前曾担任义乌市国土资源局监察室主任、土地登记所所长等职务。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从一个与高收入群体打交道的位置上，来到一个和低收入群体打交道的地方，才深深体会到贫困群众的生活到底有多苦，也让他下定决心要尽力把政府的一系列惠民政策落实到位。
但是，依靠以往的方式，显然已力不从心。
朱建斌告诉记者：“过去对申报家庭的收入核查在自愿申报的基础上，主要采取入户调查、邻里访问、信函索证等‘手工方式’。由于基层人员‘自由裁量权’过大，容易滋生各种不正之风。”
记者在民政局一份针对低收入家庭的专项救助金申请表上看到，一名申请者在自附的申请报告上白纸黑字地写道：丈夫患病花费医疗费近10万元，子女家庭经济条件很差。继而，她连续用“欠债累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等词语形容自己当前的境遇，村里和镇里也附上了“情况属实”的认定，但经过家庭收入核查信息系统的查验，不仅发现其子拥有一辆小型汽车，而且她的家庭存款高达60万元。
这并不是最夸张的情况。跨部门联动核查还发现，一名申请低收入家庭救助的户主在自己名下的银行账户里仅有3000多元的存款，但在其家庭成员名下的账户里竟有存款数百万元之巨。2011年下半年，义乌市民政局利用联动机制对各镇、街道上报认定中心的低收入家庭2067户，共计4116人进行信息核查，根据有关部门反馈的数据表明，不符合认定标准的低收入对象共376户，存在虚报银行存款、工资收入不符、拥有房产、车辆、证券等多种情况。
一系列数字和真相，让工作人员感到分外揪心。朱建斌告诉记者，这些情况除了反映这套跨部门家庭收入核查网络系统的强大作用，同样也说明了在家庭收入情况认定中引入专业评估核算机制的必要性。
联动核对与80多家单位
事实证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与转型，类似手工调查这样非专业化方式核算出来的收入，已越来越缺乏足够的社会公信力。
“现在的城市家庭之间接触少，相互缺乏沟通，而基层工作人员分管事务多，工作忙，往往难以准确掌握辖区家庭的情况。另外，人情因素在基层申报工作中不容小觑，某些村(社区)负责人跟你关系好，就帮你申报补助；跟你关系不好，哪怕你再穷，也不把你列入名单。”一位长年协助民政部门开展救助物资发放，进行家庭情况实地核对的义工告诉记者，骗领救助情况在省内外都存在，除了向民政部门汇报，在下一年度取消这些欺诈者的救助外，几乎无计可施。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2011年，义乌市依托现有的社会救助信息平台，投资20余万元开发“义乌市低收入核查系统”，跨部门进行家庭经济状况核对。为了让这项工作尽快启动，也为了保证系统建构尽量隐秘，义乌市民政局特地找了一幢普通小楼供认定中心办公。
从外表来看，这幢小楼除了楼梯口挂了一块某村建设指挥办公室的牌子，再没有其他身份说明，显得很简陋。但在中心的办公电脑上，记者发现，整套核对系统建构得十分规范严密。每一户申请家庭的基本情况介绍后，都有国税核查信息、交警核查信息、银行核查信息等多个类别的详细设定。
“目前，系统已整合民政、社保、公安、房管、公积金、工商、税务等11个部门80多家单位的相关信息，仅银行就有21家。”义乌市民政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这个数字还会继续扩大，“毕竟，之前进行的还只是针对申领救助的低收入家庭经济状况核定，随着保障房建设等项目全面铺开，居民家庭经济状况核对系统还将应用于廉租房申请条件审核、经济适用房资格认定等多个领域，届时凡涉及房产、车辆、商铺等非现金的财产项目，都需经过第三方专业机构评估，涉及办厂、经商等经营类项目则必须进行第三方审计核算，而低收入核定工作人员和申请人都不参与价值的评估和核定，从而有效杜绝其中的人情因素，保证数据客观公正。”
惩治体系与零风险违法
“我们希望通过严密审核申请家庭的收入情况，最大程度地消灭基层官员的自由裁量权，杜绝‘开宝马却领救济金’现象的出现，同时也从某种程度上预防腐败的发生。”跟着朱建斌跑了一家又一家证券、保险公司，他向记者坦言，随着工作的逐步推进，他也渐渐有了更多的思考和担忧。
“比如刚刚完成的低收入家庭经济情况核对，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在接下来的救助中剔除标准不符对象。如何惩治和防范这些装穷骗保者，并没有相关的规定和举措。”朱建斌觉得，建立配套的惩治体系和诚信体系刻不容缓。
毕竟，廉租房、经济适用房、医疗救助、教育救助、最低生活保障等社会救助项目，主要是国家为低收入群体提供的最后一道社会安全网，装穷的人如果占用这些名额，无疑等于掠夺真正的低收入家庭有限的社会保障资源。
不少网友提出，对装穷骗低保者，如果只是经查实，须立即退出或退还，几乎等于“掠夺零风险”，而且稳赚不赔，这样无异于变相鼓励救助骗取者和经适房骗子继续玩下去。
“按我看来，应该终生禁止再次申请，或者至少禁止20年，对于违规公务员免职，对于违规党员给予党纪处分。”有网友建议，骗购救助和经适房的行为，本质上等同于诈骗，有关部门应尽快出台司法解释，将虚假申请的行为入罪，提高“开着宝马领救助”者的违法成本。
还有专家提出，申请低收入核定的家庭隐瞒收入和财产、骗取城市低收入家庭待遇的，还应记入银行企业和个人信用信息基础数据库及有关部门建立的诚信体系。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以及其他社会组织，拒不提供或不如实提供申请低收入核定的家庭及家庭成员的有关情况，或出具虚假证明的，也要依照法律法规和有关规定处理，记入诚信体系，从制度上防止欺诈者欲行不轨。
上海：1/3不诚信
上海“居民经济状况核对系统”是我国首个为民生政策提供经济状况权威核对信息的政务平台，2009年6月正式开通。开通半年后，该系统共为上海市房屋管理部门出具了12370份廉租住房核对报告，其中，4162户家庭在申报家庭收入时不诚信，申报收入与实际情况存在较大差异。
南京：5.9%否决率
2011年4月，南京市启动低收入家庭收入核对系统，民政、公安、税务、房产等多部门联网，对新申请低保家庭的收入进行审查。使用半年，对新申请低保的5702人进行家庭收入信息比对，最终335个骗取低保金的人，未获准进入低保，否决比例达5.9%，节省财政支出140多万元。
北京：首次惩瞒报
今年2月，北京市民政局出台规定，明确提出拥有汽车、摩托车等消费品不能给予低保救助。同时，还首次明确对骗取社会救助者的惩罚措施。今后，瞒报、虚报家庭财产收入者，将被列入诚信体系“黑名单”，且6个月内不得申请该项救助，构成犯罪的还将追究刑责。
浙江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处处长、博士生导师郑祥福：这个现象说明两个问题：社会普遍缺乏诚信，由于有诚信者得不到实惠，不诚信者却总能得到好处，造成诚信体系无法建立；社会管理存在诸多不足，诸如管理信息系统的建设不够完善，个人财产难以查明，或管理部门不愿去查。为此，管理部门一定要负起责任，失职者要给予适当的处分。同时，必须尽快建立社会诚信档案，提高不诚信的成本。
2012年2月9日《浙江日报》刊发
记者吕玥通讯员虞伟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