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崔万义握手时,能感受到他手掌间厚厚的茧,若不是提前知晓,很难将眼前这个人和“90后”联系起来,超出同龄人的稳重,谦卑而真诚。
“大学是遵循父母的心愿念的机械自动化专业,毕业以后可以顺当的进企业或者工厂是父辈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但是我不喜欢。”2012年崔万义大学毕业,拖着一只拉杆箱只身来到义乌。“来义乌后在丰田的4S店做过一段时间销售,后来转行去一家建材公司拓展自动门业务,还做了一年的早餐,专卖梅干菜肉饼。”彼时,在崔万义心中,义乌是个蕴藏着无尽商机的宝地,只要肯折腾,总会淘出金子。而这块福地也给了崔万义意想不到的惊喜,从最初从义乌副食品市场购进二三十斤梅干菜,一袋袋称好包装好在淘宝销售,到如今崔万义已经是义乌市麦致贸易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公司拥有员工10人,淘宝店年销量超百万。“现在淘宝上超过95%的梅干菜都是买的我们的”,这是崔万义对自己目前工作最满意的总结。
“谁说义乌生意不如前,想创业还是会来义乌”
相比之下,大学便来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就读的叶永伟,创业之路要走的顺当很多。叶永伟在校园内有个知名度很高的外号叫“拖鞋大王”,大二开始,叶永伟便在淘宝上卖拖鞋,很快就成了校园里的“百万富翁”,之后转型给梦娜等义乌本土品牌开设天猫旗舰店,还获得了斐济国礼级别的化妆品purefiji的全网销售权,受到斐济驻华大使亲自接见,实现了从“拖鞋大王”到“中斐使者”的蜕变。毕业后,叶永伟担任学校创业指导老师,也是电商学院“原子弹”的负责人,叶永伟表示自己今后的工作重心将在电子商务的人才培养上。
不同于崔万义的决断,也没叶永伟那么顺理成章的创业,在美博士毕业,结婚成家后的楼钦谈起回国创业的原因用轻描淡写的九个字“莫待子欲养而亲不在”概括了。楼钦的“义乌市赛恩斯高分子材料有限公司”位于义乌市雪峰西路的浙江省“千人计划”(义乌)产业园的5号楼,阳光充足、空间宽敞,展示厅里有花样繁多的人造皮革小块面料的样品,还有少量比华利保罗、玫瑰有约女包及部分拖杆箱的成品。
楼钦博士原在美国某著名半导体公司担任高级研发科学家,回国后没有去更适合其老本行的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工作,而是选择留在义乌。几经观察后楼钦选择了人造革这个行业,“义乌人造革行业的毛利润非常低,但没利润还有这么多人在做说明这个市场的需求量还是很大的。”人造革在处理加工中,传统行业用的是油性树脂,油性材料在挥发的过程中会排放大量VOC(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原材料遇到静电也极易着火甚至爆炸,所以一直很难通过环保和安全生产的检查。“我想解决问题,用水性树脂代替目前常用的油性树脂,相比油性树脂,水性树脂在烘干过程中不产生任何VOC(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在运输和储存过程中也较油性树脂安全很多。我是研究高分子材料的专家,结合国内外的先进技术,取长补短,再根据人造革行业内对材料特性的具体要求,这就成了。”楼钦花了一年时间,试了近2千个配方后,终于做出了一套完整的人造革水性树脂生产加工及其应用工艺体系,并申请了一系列发明专利。
人造革行业水性树脂一直未能大规模推广,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在于成本太高,并且生产效率也只有油性体系的30%。楼钦介绍,因为油性树脂有机溶剂沸点低、挥发快,皮革表处机的车速可以开很快,从而产量可以很高,最快可以达到50米/分钟,但水性工艺目前国内一般只能达到15米/分钟,产量大打折扣,毛利率又低的现状下,水性树脂自然很难打开市场,所以现在大的人造革厂都是靠规模赚钱、靠产量赚钱。“我在我们工厂内对表处机的烘干结构进行了大改造,目前我们的水性表处车速可以达到35米/分钟,效率提高了一倍多。”如今,楼钦的公司是美国比华利保罗品牌中国唯一的指定面料供货商,也在给Zara、HM等快消品牌部分产品供货,与范思哲等国际奢侈品牌也在接洽中。楼钦希望将来可以将自己的专利无偿推广出去,既是一种知识共享,也可以为中国传统行业转型升级和环境保护贡献一份力量。
来义乌创业的年轻人前赴后继,义乌似有着说不清的魔力,“大多数商户都不愿意离开义乌,过去积累下的市场资源和优势都在这,互联网环境下年轻人又把这些资源都搬到了网上。这里不仅有丰富的产品品类,还有完善的物流体系和服务体系,这些优势别的地方都是短时间内无法拥有的,别人要进货仍然会选义乌。”义乌商贸城的市场管理员解释。
楼钦也表示,“在中国其他城市很难有这么好的窗口了,客流量巨大,而且他们来义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买。义乌有几千家做箱包的厂家,他们就是我的客人,我哪怕只做面料,他们在前面接单我就有生意,推广费都能省下不少。”
“创业难,守业比创业更难”
时代在发展,人们的消费观念、消费习惯都在发生变化,新一代的义乌商人面临着更多的挑战,拥抱互联网、玩电商、树品牌、搞创新、听反馈、多分析,似乎成了新一代义乌商人的必修课。
义乌国际商贸城五区的某个商铺里,工作人员正在热火朝天的打包蒙特梭利教具,商铺门口有块不大的展示板,上面写着“蒙安雅”三个字,这是安雅(化名)接手父母的生意后新创的自己的品牌,主攻内销。
蒙特梭利教学法是由意大利教育家玛莉亚·蒙特梭利博士创造的一种早教方式,蒙特梭利教具就是依据其教育思想所发明设计的。“父辈做这个生意十多年了,以前主要是做出口,现在我接手最大的变化就是想转变销售渠道,主攻内销。”
然而内销并不如想象中简单,蒙特梭利教具起于国外,比较完善的都是英文版的,虽然目前也有少量中文版,但是不齐全。想要内销,就得生产更多适合中国的人文教育的教具,这在目前市场还有很大一块空白需要填补。“我前几天还在跟一位台湾的老师学习,她是最早把蒙特梭利教育带入台湾的教授,台湾的蒙特梭利教学要比大陆先进很多。”说到兴奋处,安雅(化名)亲自给我们演示了一遍从台湾教授处习得的用三段卡教小朋友识字的方式,新的教学方式可以极大的提高孩子的识字量。“蒙特梭利的教具不仅在于教具的质量好不好、生产是不是合乎要求,还要会使用,不同的教学方法对小朋友们的学习也会有很大的差别,语言的表达也要很精准,要让孩子一听就明白。”如今安雅(化名)几乎是蒙特梭利教学法的专家了,聊天中对于教具的使用注意点以及教育理念经常不经意间就说的停不住,并且她还在研究最新的教小朋友学写中文的卡片,“语言教具做完后会发给这位台湾教授看,我们现在跟很多幼儿园都有合作,也会跟老师们要反馈,她们是每天运用这些教具的人,更能知道教具的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就跟着反馈再不断的修改不断的完善,这样就能有一个良性循环,我能提高产品,老师们也能更好的运用教具。”
除了教具的研发创新,安雅(化名)还在积极的开展电子商务,布局淘宝、阿里巴巴,将来还会涉足亚马逊等。
为促进产品销售,义乌老一辈的商人多以薄利多销为主要营销手段。但是在行业的不断改革下,曾经让人骄傲的红利期已经褪去,消费者需求日益升级,前所未有的挑战来袭。
为了应对日益变化的市场,2015年鲍少华独立于家族企业创建了自己的红糖品牌“鲍胖子”。在坚持义乌传统古法制糖的基础上,鲍少华不断研发优化新品,学习台湾的黑糖制作工艺,尝试各种口味的配方研制,在红糖的口味和形状上都做了改进。鲍少华笑称自己的“鲍胖子”是家族红糖品牌“昊田”的探路器,“昊田的商业模式已经比较稳定了,贸然改进危险系数太大,我先出来探探路,若是行得通,可以复制过去。”
在很多大型超市,义乌红糖的加工产品是不能摆上货架的,原因是没有QS认证。近日,《义乌红糖》和《义乌红糖加工技术规程》两项团体标准对外发布,义乌红糖结束了无标可依的局面,将来义乌红糖将有机会走出浙江、走进全国,乃至走向全球市场,鲍少华的“鲍胖子”或是“昊田”都将拥有更多的机会,更广阔的市场,但同时也将面临着更多的挑战。
相较于鲍少华的困境探索,94年的小姑娘陈丽莉显得轻松不少,大学毕业后接手家里的拖鞋生意,电商平台玩的顺手,又有固定的线下客户资源,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最近拼多多平台搞活动,我们9.9元的特价拖鞋拿去就只卖9.9元,一天要100箱,一箱80双,一天就要8000双,我们还来不及给它供货。”工商企业管理专业毕业的陈丽莉相信电商和线下商铺相结合生意会做的更稳当一些,“今年在四区市场举办的义博会客商推荐会上,一天便取得了10万的订单。义博会,固定客户,电商多管齐下,今年夏天的营业额比去年多了一倍左右。”
“打造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萃渊薮”
近年,各地的人才“争夺战”硝烟弥漫。随着市场、产业转型,多个创业创新平台的搭建,义乌人才政策也在不断更新完善。今年6月,义乌围绕打造人才生态最优城市目标,根据发展需求和人才工作中的短板,招才引智再放大招,义乌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朱德友笑称,“砸锅卖铁也要把人才引进来”。
楼钦博士回国后,对义乌各项便利的优惠政策直呼吃惊,“我在产业园内的研发中心是政府免租金无偿提供我使用的,只需自己负担水电和物业费。不仅如此,园区里相关的设备我们也可以用,例如中科院兰州化物所很高端的几百万的设备,我们可以申请几万到十几万不等的创新券,拿着创新券去化物所可以抵消掉我们使用设备所产生的费用,这样我们就省去了特别昂贵的设备的购买。此外提交申请认定为义乌市研发中心单位或者科技型小微企业后,可以向政府申请研发补贴或者税收减免,补贴取决于企业规模,几万、几十万、上百万都有,甚至大项目有一事一议。”为培育多元化的创业创新载体,义乌积极推进浙江“千人计划”义乌产业园建设,在产业园内搭建公共实验室、公共研发平台、为人才创业能够更便利做出了各种努力。
义乌在对大学生的就业创业计划上也力度空前,崔万义由于梅干菜生意受季节因素影响需要大量囤货,为解决资金周转难题,2016年崔万义根据大学生创业优惠政策申请创业贷款,“30万免息贷款,使用期3年,15天贷款就下来了,直接到我个人银行账户。”为了人才能够得到最大的便利,义乌坚持“一站式”服务,所有手续只要“跑一趟”的原则。
除了各项人才引育体系,在人才的住房、生活并且配套的子女入学、配偶就业等义乌都有完善的服务保障政策。义乌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朱德友借用市委书记盛秋平的一段话概括了义乌在吸纳人才上的决心,“我们要用最佳的环境、最优的服务、最好的政策,引进国内外高层次人才,打造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萃渊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