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10时33分，哈尔滨气温零下17℃，哈尔滨客运段海口车队1组列车长王鹏所值乘的Z114/111次列车，再次从哈尔滨西站缓缓开出，驶向海口站。
这趟穿越四季的“绿皮”直达特快旅客列车，连接着冰封的哈尔滨和温暖的海口，是中国铁路哈尔滨局集团有限公司运营的唯一一趟跨海列车——Z114/111/112/113次列车。
哈尔滨西-海口的列车。潮新闻记者李沐子摄
每年9月开始，不少北方的老人便开始动身，乘坐这趟列车前往海南过冬。老年旅客在这趟列车的上座率全年平均在70%左右。因此，这趟来往中国南北的钢铁巨龙，更是受到众多"候鸟"老人们的青睐，甚至被他们亲切地称为“候鸟”列车。
对许多“候鸟”旅客和列车乘务组来说，它不只是一段旅程，而是无数“候鸟”老人夏日避暑、冬日避寒的重要交通工具，也是连接南北人员往来的桥梁，车票也是特别抢手。
最近，记者跟随王鹏列车长，踏上Z114/111次列车，体验这趟网红列车。
一趟特殊的绿皮列车
在中国铁路辉煌的历史长河中，绿皮火车曾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之一，它不仅见证国家的发展，也承载着无数人的青春回忆和人生故事。
随着时代车轮滚滚向前，绿皮火车似乎正在时代洪流中慢慢退场。然而，高铁动车日益普及的今天，这趟“绿皮”直达特快旅客列车依然几乎全年无休，运行在南来北往的铁道上。
全程4301公里，途经11个省和1个直辖市，20个车站，历时46小时19分钟，这趟由哈尔滨客运段海口车队担当值乘任务的哈尔滨西至海口列车，于2013年正式运行以来，贯穿中国最北最南两个省份，成为中国铁路运行距离最长的旅客列车之一。因为深受群众欢迎，特别是老年乘客的热捧，这趟列车一直奔驰在铁路线上。
冬天，哈尔滨，在树枝被冰晶包裹，形成如梦似幻的雾凇时，乘客身穿厚重外套的旅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哈尔滨西站。大家在乘务员的协助下，顺利登上Z114/111次列车，满怀对温暖海南的期待，等待列车出发。
在狭窄摇晃的列车通道里，记者看到年纪大的旅客占了大多数，有独自远行的，有成群结伴的，也有子女相随的。他们会在温暖的车厢里，或欣赏窗外风景，或聊聊家常，或起身“遛弯”，选择他们喜欢的方式度过漫长的列车旅程。或许正因为这样的松弛感，这趟南北列车拥有不少忠实粉丝。
69岁的王翔，便是其中一位，这是他和老伴第二次乘坐这趟列车。王翔说：“从车长到每一位工作人员，他们的服务质量都让我们感到非常满意。”
计划在海南越冬至来年5月，王翔一行10余人带了许多行李和土特产，乘务员主动询问并帮助他们将行李安置妥当，尽量为他们将铺位调整到中下铺，方便他们上下。
“黑龙江的冬天很冷，海南的气候对我们老年人来说太适合了。”王翔也向记者描述了坐火车的乐趣，“虽然火车没飞机快，但大家伙儿能坐着一起聊天，看风景，就当观光散心，关键能起来走走，躺着到海南不劳累。”
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情，王翔在全车厢乘客的提议下，给车厢工作人员手写下一封感谢信。他说，自己是代大家写的，“明年我应该还会选这趟火车出行。”
王翔写下一封感谢信。潮新闻记者于瓅摄
列车上，记者遇到了独自出行的王国升，75岁的他，这是第三次坐上哈尔滨至海口的列车。他说，年轻时常一个人坐绿皮火车到处跑，现在还是喜欢坐绿皮火车。看着窗外风景不断飞驰而过，王国升说，一路都能感受美景，旅途也没那么累了。他计划在海南呆上10天半个月。
“候鸟”列车贴心的适老服务
王翔一行和王国升不选更快捷的飞机，而是首选这趟“绿皮”火车出行。这趟“绿皮”到底有何魅力？
春运、暑运是每年铁路上的运输旺季，王鹏和他的乘务班组都在忙碌中迎送各类乘客，包括务工、探亲、旅游、求学的乘客等。然而，与其他列车最大不同的是，他们的冬运依然忙碌。
这趟由王鹏所值班的Z114/111次列车，从哈尔滨西站上车的旅客共814人，其中55周岁以上且直奔海口的旅客共697人。王鹏直言，旅客平均年龄一般超过70岁，他还遇到过113岁高龄的旅客，“在我们的列车上，50多岁的人都能算小伙了！”
2023年，王鹏当值的列车上，来了一位113岁的无陪伴出行旅客。这可是一位列车员重点关注的旅客，王鹏来回巡车时都会和老人家聊几句，问问感觉如何，还叮嘱其所在车厢的乘务员要随时注意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和需求。“老人家思路清晰、非常健谈，几乎每年往来这条铁路线上。”王鹏说，在这趟列车上，这样无陪伴出行的老年旅客有不少。
王鹏还曾服务过一位103岁的老人及其家人。这位老人由81岁的大儿子亲自送上车，然后78岁的大姑娘在海南接他。这种老龄化的家庭结构，也让王鹏深感责任重大。
正因为这趟列车旅客老龄化的独特性，让它区别于其他列车，有了更人性化的适老服务。
为了更好地服务老年旅客，“候鸟”列车会特别注重健康保障。列车上特地为老年旅客准备各类药品和医疗器械，除常备药品器械外，又增加了胃药、哮喘药、解热降暑药、电子血压仪、血糖仪等。王鹏说，他们列车的药品、器械储备种类和数量，在整个单位的列车中算数一数二的。
列车为旅客准备的各类药品和医疗器械。受访者供图
在一次夜间运输期间，列车上就突遇一位老年旅客身体不适的情况。“我们迅速启动应急预案，拿出急救药箱，列车长、红十字救护员、乘警都立刻到场，一边广播寻医，一边通过上海局客调联系即将抵达的阜阳站准备120，做好急救准备。”王鹏说，乘客得到了及时妥当的照顾，身体状况好转，平安到站抵家。
列车上的“候鸟旅客”便民服务箱更是许多老年旅客的“百宝箱”，里面准备了老花镜、放大镜、热水袋、纸尿裤、军旗、象棋、小扇子等常用物品，供旅客使用。
区别于其他列车，这趟列车上还专门设有坐便厕所车厢6辆，其中4辆车厢带有残位厕所，方便老年旅客入厕。
在列车里，记者更是切身感受到，列车长和乘务员会给予老年旅客更多关心和体贴。
“注意脚下”“小心热水”“抓好扶手”……都成了乘务员们口头禅。车厢乘务员会确认每位老年旅客的铺位，“老年旅客对下铺需求较多，但实际情况是‘一铺难求’，我们会对全列旅客铺位进行二次排查，充分利用好宿营车空余下铺和在线联网售票功能，为他们及时调整铺位。”哈尔滨客运段海口车队1组列车值班员郭福刚说。
“适老化”是未来趋势
近年来，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加剧，“适老化”势必成为未来社会发展的趋势。
民政部、全国老龄办发布的《2023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显示，截至2023年末，全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9697万人，占总人口的21.1%；全国65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1676万人，占总人口的15.4%。
而在旅游出行方面，随着老年旅客消费观念的变化，他们也逐渐成为旅游市场的重要消费群体之一。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的相关调查显示，每年旅游的老年人数量已经占到全国旅游总人数的20%以上。另有数据表示，预计到2050年，老年人口旅游消费总额将达2.4万亿元以上，且超八成老年人愿意去旅游。
哈尔滨局集团有限公司哈尔滨客运段海口车队党总支书记王建平向记者介绍：“原先整个东北只有这么一趟列车到海口，如果买不到这趟火车票，就只能买从北京到海口的车票。”所以每年9月开始，这趟南北列车几乎天天爆满，且老年旅客居多。
由此可见，交通出行和旅游的适老化发展迫在眉睫。适老化出行、旅游不仅要关注老年人的需求，还应致力于提升他们的出行、旅游体验，确保他们能够享受到安全、便捷、舒适的出行与旅游服务。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旅游与酒店管理学系副教授叶顺直言，老年游客有时间，有经济能力，但由于体力、认知能力上的差异，旅游出行适老化服务的提升，是让老年旅客迈出家门最关键的保障。
叶顺认为，从经济角度，开发银发市场的前提一定是先做适老化改造，“而在旅游出行服务方面做适老化改造，让老年旅客能走出来，领略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消费购物。”叶顺表示，这不仅能刺激经济、扩大内需，也是满足中国老年人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一个社会幸福不幸福，很重要的是看老年人幸福不幸福。
旅客抵达海口站。潮新闻记者于瓅摄
事实上，交通运输部连续4年将适老化出行列入民生实事。2024年，全国新增低地板及低入口城市公共汽电车2785辆，打造敬老爱老线路300条，轨道交通服务品牌线路14条。158城开通95128约车电话，网约车平台在325城上线“一键叫车”功能，服务超1.5亿单。高速公路服务区无障碍设施全覆盖。
王建平告诉记者，今年9月，他们进一步推出了特殊重点旅客服务举措，细化特殊重点旅客的类别，推出针对性、人性化的乘务服务。
王鹏说，列车乘务人员的服务理念也是随着社会发展、乘客结构变化，不断提升完善。当来年春节过后，运输高峰会再次来临。哈尔滨客运段海口车队10个乘务班组会轮流将“候鸟”老人从海南接回东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