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充满着戏剧性,波澜壮阔的历程,往往以难以想象的平凡作为起点。
义乌商人也是同样,是他们创造了奇迹,使义乌成了丝绸之路的新起点,使这里成了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市场。然而,历史上的义商,并没能像叱咤风云数百年的晋商、徽商那样,经历了无数次的“涨停板”、“跌停板”,开创那令人惊叹的经济伟业。可没有当初的平凡,就不可能有当今的辉煌。鉴此,我们有必要去追寻义商所演绎的血与泪、火与铁的悲壮故事。
义商能追无尽景
要说义乌传统市场,不外乎三种形式,即集市、庙市与物资交流会。义乌集市的记载可追溯至1700年前的西晋永兴年间(304—305)。早期的集市以日中为市,以后又出现早市、晚市。集市多属综合性物资贸易,也有以一种或几种交易为主的专业市场,诸如稠城就有红糖市场、小猪市场、六陈(粮食)市场、竹木市场、柴炭市场、山货市场等。此外还有季节性市场,诸如青枣市场、果品市场、桕籽市场等。至于集市日期则约定俗成,为行商便利,错开交易,有逢单逢双或逢三逢五等。
有集市就有商人,至唐代,义乌已出现盐商;而宋代,义乌人从事丝织、酿酒、陶瓷等生意为多,以至南宋状元陈亮,为义乌当时酒税的繁重,还专门写了一篇《义乌县减酒额记》。明代以降,商品经济无论在广度还是深度方面都得到快速发展,导致不少人脱离农业生产,转而从事工商业,如洪武年间,义乌下骆宅骆得源因从事“南粮北运”大赚其钱,“家巨富,充千石”,并在“北京顺天府富户地方设田三百亩”;洪武壬戌(1382),骆征信运粮北上,途中病逝于金陵(南京)。
中国传统的商业于明中叶(16世纪)发生了转型,其标志是从以贩运奢侈品和土特产,为社会上层集团服务为主的商业,向贩卖日用百货、面向庶民百姓的商业转化。于周边国家的贡舶贸易则以怀柔为主趋向计值贸易,商舶贸易逐渐发展为对外贸易的主要形式,在这种大环境下,义乌商人也由内贸扩展为外贸。到了清代,义乌商人更为活跃,诚如康熙《新修东阳县志》所云:“乌人世经商他处,远至京师,著籍不啻千家,他乡故知视同骨肉。”道光时,后宅全备村陈允嘉、陈允川两兄弟“力穑营商,家资渐裕”同治九年(1870),廿三里西澄村金孔初“十四龄,遂辞亲,服贾泛舟吴越湘楚间,岁归必具甘旨,承萱堂色,笑聆母教。”包括“河神”朱之锡父亲,在北京经商,也是干得风生水起。由此可见,在商贸文化方面,能人辈出的义乌真可谓千峦叠翠,百花争艳。
诚信为本义当先
诚实守信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修身治国之本,作为一种美德它深深地镌刻在中华民族的文明史上。作为义乌商人也同样,将诚信作为安身立命之根本,重然诺,守信用,从而在义乌商贸史上演绎了一个又一个以德为上、诚信践诺的精彩故事。
“克承家训,尝客杭,行主误发米银六十余两,抵家始知,即遣人送还。”旧志里说的是清乾隆年间,义乌有位贩六陈的商人叫叶宜春,有一次运粮食到杭州,结算时米行老板多算给他60多两银子,回家后一数才知道,多出的银子虽不为外人所知,但出于诚信,叶宜春毅然决然派人将银子专程送回杭州。
由于大环境的影响,在清末民国初年,义乌商贸业得到较快发展,且出现了值得后世称道的良商义贾,如《泉陂陈氏宗谱》记载,后宅全备村的陈开兰“兼营商货,至苏杭,必大获利归,操赢如胜券。同业者每不解其故,有问之,曰‘吾无他长用,吾诚而已,一诚无伪,人皆信之,吾是以得战胜商场也。’”
是的,陈开兰道出了广大义商的心声,诚信是个游戏规则也是个商业规则,遵循了才能得到长久的利益,因为只有在顾客消费者认为是可靠可信的基础上,才能得到丰厚的收益与回报。
古代义乌商人如此,近代义乌商人也同样。曾担任多届金华市、兰溪市政协委员的方念裕先生,给我们讲了这样一则故事:民国期间,在兰溪的义乌商帮是“乌篷一叶兰溪上,载得兰溪一半秋”,其中一穷苦出身的丁光银,原随父亲撑义乌小八舱乌篷船为生,后靠自身努力,成了“驾长”,撑船生意逐渐有了起色,且创下了良好声誉,即使货主不随货同行,也信得过他。有一次,一严州周姓粮商,委托丁光银运输白米200担,事先讲好将白米运到临浦(旧时浙江省最大的米市所在地),货主三天内到船提货。可想不到的是,三天过去,五天过去……始终未见货主踪影,丁光银到处打听也毫无音信,因船难以卸货,不能接货返航,一直等了半年多,搞得连生活都到了借贷无门之境地,眼看白米要霉变了,才不得已予以出售,得到售货款后,他给临浦多家米行老板留下地址,如遇到周姓老板让他随时来取款。
历史上的义商不仅重然诺、守信用,而且以义为重,义利并举。
清道光年间(1821—1850),田心王氏开办的“慎可火腿行”由于经营有方,声名鹊起,除了本地销售,还分别在杭州、温州、严州、苏州等地开设分号。据苏州大学方志专家吴奈夫先生说,重修苏州的金华会馆是王氏长子王恒玺主持的,在他带头下,重修工程共用银1420两,而义乌一县即捐银820两,占用银数的57.7%。还有一事值得称道的是,时苏南遭水灾,瘟疫四起,江苏巡抚林则徐忧心如焚,寝食不安,恒玺二弟恒魁据《本草纲目拾遗》记载,剁下火腿行中全部火腿爪,骨研粉,肉熬汤,分送患者服用。此法效用不凡,果然使瘟疫骤减,林则徐深为慎可火腿行义举而感动,遂挥毫题写了“培德堂”匾额。如今,这块匾依然挂在田心村“新厅”的额坊上。
“金永和”是民国时期廿三里镇的知名商号,主人金重辉是闻名遐迩的商界巨子,他的企业之所以能成为当时义乌实力最雄厚、规模最宏大,是和主人以善为本分不开的。有一年因灾情严重,廿三里不少贫困农民交不起皇粮国税,金重辉慷慨解囊,拿出上千银圆代为补交;当青黄不接时,对贫困户“量给升斗”,主动接济;当全县募集救济农村寡妇生活基金时,他踊跃募捐,且不用真名,用“日新”两字取代;民国36年(1947),在过完70寿辰后,他将4个儿子叫到跟前,边教育下一代要保持耕读家风,诗礼传家,边把佃户或穷人的欠租、借款凭据及实物抵押的押据,统统烧毁,并申明,从今后所有欠租、借款、赎金一笔勾销。待办完善事,带了点养老金,与老伴一起到杭州颐养天年,直到善终。
头脑风暴著华章
风卷残云,不知遮掩了多少前行者的身影,翻开书页,后来者似乎还能听到历史深处的一唱三叹。如今,当我们回首义乌商人的营销策略、聪明智慧,仍不得不击节赞叹。
如今在大陈镇红峰一带,除了能听到勾践兵败退马逃上山的《退马坡》故事外,义乌商人《用计购军马》的故事也仍为人们津津乐道。故事说的是吴越交战需要大量战马,而良马都在北方,因为那里有广阔的牧场,但是北方严禁良马外销,正在高层人士为此绞尽脑汁而无计可施之时,是义乌商人出了个高招:他们在北方购买了大量包括麻布在内的日用品,同时也选购了良马,然后分期分批用这些良马驮回了商品,从而规避了良马不得外销的禁令。
至于“军”与“商”两张皮的融合,在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杨海英撰的《域外长城———万历援朝抗倭义乌兵考实》中也有陈述。一些义乌兵退伍后很快从事商业,“输粟备边”,得以公私皆顾,名利双收,尤其义乌延陵吴氏派“以吴良璧为代表的京畿地区义乌帮”,通过资本运作,“很快就积累了大量财富”,其中吴良璧成为京城一位名闻远近的富商;而吴一元通过借资做生意,不到10年“积几矩万”,当他往来于燕越两国之间,当地士大夫车马填门,纷纷前去拜访,还称其为越中又一陶朱公。竟然将他与范蠡相提并论。
到了民国,靠着聪明才智而发迹的义商,更是俯拾皆是。
义乌南乡朱村的朱子联,年仅19岁就在兰溪开设福隆京广货店,附设手摇袜机的福隆袜厂,由于经营有方,被评为兰溪商界“四大金刚”之一,并被聘为兰溪县百货业同业公会理事长。他的成功秘诀是:“采用交替循环经营法,经营棉织品纱袜、纱帽与火腿腌腊。上半年投放资金购进棉纱、染料,用于袜厂,下半年将袜厂成品纱袜与纱帽出售回笼资金,购进鲜腿、鲜肉腌制火腿腌腊制品,翌年上半年火腿腌腊成品销售后,又将资金转购棉纱、染料等棉织品原料加工纱袜与纱帽,如此反复循环,充分利用时令季节淡进、旺抛,贱进、高出的商业时机,使资金和人力运筹得心应手,左右逢源,事半功倍……”
至于佛堂商界吴茂棋,传奇式的生意经也堪称一绝,他采用借鸡下蛋的方式,以技术股与他人合伙组建了“同顺丰”,从而掘得第一桶金;民国壬戍年(1922),义乌连下特大暴雨,义乌江暴涨,洪水冲进佛堂古镇,眼看一缸缸红糖就要被淹没,吴茂棋急中生智,取油纸雨伞之油纸盖在红糖上,外加麻袋,为压紧、踏实,砖头、石头不够,居然拆掉锅灶,将灶砖、灶泥压其上,从而使得洪水流过,缸内储存红糖安然无恙。灾后糖价涨了七八倍,因祸得福,使得同顺丰赚了一笔“大水财”。此事感动了两位股东,经磋商,两人决定投资在同顺丰股金无息借给吴茂棋,让他独资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还有一次,吴茂棋无意识地看到朋友送的礼品包上有一包装纸,是上海《申报》,报上有则信息,说是河北、山东一带,正当枣花扬花之时,遭遇了一场有史以来所从未遇到的暴风雨袭击。出于职业敏感,他马上停止红枣零售,且向本地及邻近县集贸市场大量收购,储而不售,到春节前,红枣货源果然奇缺,价格随之翻番。机遇往往是给有头脑的人发现的。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吴茂棋随身带了几百块银圆前往上海寻找商机,辗转数天始终未能下单,一天遇见一侨民,只见旁边纸箱上放了几支高丽参,吴就询问其价格。对方叽哩呱啦一口外语,吴听不懂只得递给他一块银圆,对方拒接且伸出5个指头。待给他5块银圆时,侨民就称了一斤高丽参,这一价格对吴茂棋来说还是有诱惑力的,于是倾其所有,将全部银圆都换成高丽参。待回佛堂,原论“斤”买回的人参,以论“钱”销售,难怪赚得盆满钵满。义商就是靠自身的聪明才智,赢得了一次又一次商机。对往昔义商的探索和掘源,旨在钻通历代“商泉”,从中得到商业文化的熏陶,悟出前人的商业灵感,悟出前人商业文化的博大精深,悟出前人不屈不挠的创业精神,以使义乌商贸文化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