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义乌市通过建立河长制、落实长效保洁等管理机制，境内河水水质明显改善。图为义乌江断面，目前已稳定保持Ⅲ类水质。吕斌摄
浙江义乌，闻名遐迩的世界小商品城。
3年前，用“有水皆黑，有水皆臭”来形容义乌的水环境，一点不为过。
如今的义乌，全市7个浙江省控及金华市控断面全部稳定达到地表水Ⅲ类标准，达标率100%；3个出境断面水质由劣Ⅴ类均提升到Ⅲ类水质标准。
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义乌这个充满传奇的城市再次续写“治水神话”？本报记者专程赴义乌进行了实地采访。
水污染积重难返，吹响全市治水集结号
“义乌开始推行“1+9+14+6”源头治水模式，针对每一滴污水，对症下药，精准治污。”
义乌因小商品贸易而商贾云集。从“鸡毛换糖”的路边集市，发展到全球最大的小商品集散基地。地域面积仅1105.46平方公里又三面环山的义乌，每天超过200万人在此生息。
密集的人流，“低、小、散”的产业格局，有限的上游生态来水，给这个城市带来了巨大的水环境压力，黑河、臭河、垃圾河，这“三河”成为义乌河流的常态，与其国际化都市身份极不相符。
“我们再也不能走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发展的老路子。”2013年7月底，义乌下定决心，全力打造“碧水商城”，提出“三步走”目标：2013年，义乌江出境交接断面考核要达到合格以上；2014年，消灭劣Ⅴ类水，交接断面出水水质总体达到Ⅳ类水；2015年，水质继续改善，交接断面出水80%以上达到Ⅲ类水。
义乌在全省率先全面实施“河长制”、挂起治水作战图、实施乡镇交接断面水环境质量考核、增加治污考核权重分值并对治污不力党政负责人进行问责、实现中心乡镇污水处理全覆盖、出台严格的污水处理“义乌标准”。
经过3年整治，义乌已创建为省级“清三河”达标县，水环境质量明显改善。2015年底，“碧水商城”设定的“三步走”目标如期实现。
交接断面出水达到Ⅲ类水会不会“昙花一现”？
今年2月起，义乌在市级河长的牵头指导下，明确“科学治水、流域治水、源头治水”的思路，从根源找问题，补短板。治水反弹压力依然较大，境内劣Ⅴ类支流及排污口数量仍然较多，控源截污任务艰巨，老旧小区雨污混排现象仍存在……一条条问题被查摆出来。
“义乌人口众多，环境容量有限，治水任务更重、要求更高。务必鼓足干劲、重新起跑，坚决打赢治水攻坚战。”义乌市委书记盛秋平说。
告别疾风骤雨式的治水，义乌治水工作向纵深精准推进。
义乌市“五水共治”办公室统筹各职能部门及相关单位、乡镇(街道)对全市41条“河长制”河流及岸上污染源进行全面排查，摸清治理底数，形成了每条河流的“一河一策”“三图三表”。在此基础上，义乌市开始推行“1+9+14+6”源头治水模式，针对每一滴污水，对症下药，精准治污。
“‘1+9+14+6’源头治水模式，就是制订好1个总体规划，聚焦9个污染源头治理，落实14个镇街主体责任，出台六大保障机制，使义乌的治水从流域治水向源头治水转变，从应急式治水向长效治水转变，从项目建设为主向建管并重转变。”义乌市环保局局长余青说。
义乌还编制了《义乌市“五水共治”综合治理“十三五”规划》，同步推动农村生活污水治理、城镇雨污合流整治、工业企业雨污合流整治、重污染和低小散、“六小”行业治理、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河湖库塘清污(淤)、农村环境综合治理、集贸市场和特殊行业治理、初期雨水治理等九大源头治理。
动员全民参与，打造有生命力的治水模式
“通过河长制APP，所有河长每次巡查时间和长度、巡查轨迹、问题上报情况、处置情况都一目了然。”
走进义乌市义亭镇晓鑫饰品公司，就能看到厂房外墙上悬挂着一张厂区雨污管网平面图。上面用红蓝两种颜色详细标明了厂区内雨水管和污水管网的走向。一旁还标明政府网格管理员、管网负责人、企业负责人、排污排水许可证等信息。
“我们地上所有的雨、污水窨井盖都有标识和编号，并且标明了雨污水的走向。”晓鑫饰品负责人金荣带记者看了今年改造好的雨污水管网。金荣说，改造时镇里请了专业排水公司，用管道机器人把厂区所有管网查了一圈，雨污分流不彻底的地方全部进行了整改。请专业清淤公司定期对企业已建雨污管网、化粪池、隔油池等进行清理维护。
“今年4月首先在镇里姑塘工业区开展雨污分流减量化整治试点，聘请了专业排水公司给企业排查，指导整改。”义亭镇党委副书记贾荣文告诉记者，按照试点提出的“雨污分流到位、预处理设施齐全、持证排水排污”要求，义亭镇利用1个月完成97家用地企业雨污合流整治。5月，义乌全市推广义亭试点经验，目前全市已有2568家企业完成整治，基本实现100%覆盖。
“小时候清澈的铜溪后来被污染得黑乎乎，现在溪里又有了小鱼，以后环境一定会越来越好。”虽然花了十多万元改造雨污水管网，但金荣看着这两年日益澄澈的铜溪水质，打心里觉得舒畅。
而义亭镇花了200多万元，解决了全镇200多家工业企业雨污水管网混排、乱排问题，镇长徐镜跃心里更是舒坦。“前两天金华电视台记者打电话给我，反映说镇里有企业在偷排污水。我告诉他们绝不可能！后来查明，果然是邻县一家企业排放出来的污水。”
徐镜跃的底气，来自于他每天脑中装着的一本治水账：农村污水治理施工qq群、环保污染源处置qq群、治水军qq群……每天交流查看各地的治水进度，已成为他的工作常态。“我们镇村各级河长，都要不时巡查所管河道。”徐镜跃拿出手机：“看，这是我们的河长制APP，通过它，所有河长每次巡查长度、巡查时间、巡查轨迹、发现问题上报情况、处置情况都一目了然。”
目睹治水的成效，他说：“村民和企业家现在对治水的参与度越来越高。以前是干部干、群众看，现在是群众干、干部服务，这才是有生命力的、运行长久的治水模式”。
精细化源头治理，力争让每滴污水化为清流
“不仅在城市，乡村的污水收集也基本实施了全覆盖，收集的精细化程度一点不比城里差。”
长春社区，位于义乌原来的城郊接合部。人流络绎不绝的国际商贸城，吸引了众多外来务工者在此工作和租住，足浴店、小饭馆、美发店、洗衣房、洗车店、小宾馆……众多的“六小”服务业，在长春社区密集存在。
但记者发现，长春社区却丝毫没有背街小巷常见的污水横流、地面油腻等景象。在社区主任的带领下，我们在长春社区餐饮等“六小”服务业最集中的一条街上找到了答案。
原来，前段时间街上所有餐饮店后面都增设了隔油池，厨房污水、洗浴水、洗衣机洗涤水全部纳入污水管道，铺设新的雨水管，新一轮治水工作，让社区旧貌变成了新颜。
余青告诉记者，针对“六小”服务业点多面广、排污混乱的现实，义乌明确工作机制，制订了“六小”服务业雨污合流整治标准及整治指导手册。“我们细化到餐饮店隔油池、洗车店沉淀池怎么建设，美发店污水管内的头发丝如何用隔网收集。”目前，义乌市已全面排查整治1.2万余家“六小”服务业经营户，关停取缔上千家。
不仅在城市，乡村的污水收集也基本实施了全覆盖，收集的精细化程度一点不比城里差。
日暮时分，义乌市吴坎村的村民三三两两立在家门口的盥洗池旁清洗蔬菜，池前深浅不同的地面颜色显示，新铺的水泥下方就是连接盥洗池的污水管网。村舍墙壁上，用不同颜色标示着洗涤污水、厨房污水和雨水管道。村道上污水窨井上都编著序号，并用箭头标明污水走向。所有污水窨井盖也全都进行了垫高改造。
“以前村里只要一下雨，到处是小泥坑，一不小心就会被溅一身泥水。家里的生活污水都是就地排放，引来苍蝇蚊虫，大伙都十分困扰。2008年，村里铺设了污水管，但由于雨污分流不彻底，导致仍有污水外排。”吴坎头村党支部书记吴璀云感慨地说。
面对农村多年来雨污混排的顽疾，义乌市大力推进农村生活污水治理设施专业化运维管理，按照“农户污水收集率95%以上、污水纳管水量雨天/晴天比值不超过1.2”的总要求整治提升，验收合格后移交水务集团下属排水公司进行管理。
“我们对农户立面、厨房、厕所、洗衣机的接户管、地下管网、终端进行了全面的排查，确保雨水和污水管道独立安装。现在，全村212户人家，已有196户纳入污水管网。”吴璀云指着立在村口的污水管网平面布置图说道。
不远的先田村也刚于11月9日移交至运维公司。村舍洗衣池上搭建的雨棚，就是为防止雨水混入污水管道，显示着村里雨污分流整改工作的踏实细致。镇书记贾荣文现场打开污水井的盖子，臭气虽令人掩蔽口鼻，他却面露欣喜之色：“有臭气，说明污水流对了管道”。
截至目前，义乌全市714个村中有近半数污水治理设施已通过验收并移交开展第三方运维。
长效化机制管理，从治到用更要转
“通过治水改善城市环境，引进更多优质产业，真正把环境改善的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斜阳普照，再力花绽放紫色花穗上，黄花鸾尾恣意绽放着笑靥。眼目所及处，尽是挺拔茂密的水生植被，小径穿行其间。清风拂过，阵阵暗香浮动，潺潺水流和着叶片摩挲发出沙沙声，如置身画境。
此般美景并非风景名胜，而是在义乌水处理公司义亭运营部的尾水湿地内。
要治水，先截污。目前，义乌全市已建有大大小小9座污水处理厂，日均处理污水达44.5万吨，平均负荷达到99.6%。全市工业企业多为中小企业，集中于针织、饰品、印刷等传统行业。尽管治水任务艰巨，义乌市却早在3年前就在治污考核体系方面制定了一个“义乌标准”，即在国家一级A标准的基础上，额外规定氨氮指标为1mg/L、总磷指标为0.4mg/L，比一级A标准还要削减80%和20%以上，基本向地表水Ⅲ类标准看齐。
为此，义乌市投入2.35亿元完成了对全市9个污水厂的提标改造和工艺优化，目前义乌全市9座污水处理厂外排水严格执行着高于国家一级A标准的“义乌标准”。
为使每一滴水更加清澈透亮，义乌开始尝试“尾水湿地工程”——将污水处理厂外排水先引入人工湿地，通过水生植物净化后再排放入河。义乌水处理公司义亭运营部的尾水，经湿地循环36个小时排放后，主要污染物指标将达到地表水Ⅲ类水质标准，总磷指标控制在0.2mg/L以下。而这片人工尾水湿地，是义亭镇财政投入1600余万元刚刚建成的。目前，义乌市已建有佛堂、义亭、苏溪和大陈4个污水处理厂“尾水人工湿地”，全市大约1/4的尾水均经过湿地净化处理。
在义乌市第一污水处理厂一墙之隔的再生水利用工程的厂区大门内，土建、配套管网安装、工艺设备安装等工程已接近完工。据负责人丁主任介绍，这一日产5万吨再生水利用工程主要应用于义乌经济技术开发区工业用水，如印染、电镀行业生产用水。
目前，义乌已形成农村、工业企业、城镇、在建工地、污水厂进出水浓度等源头治理系列的新“义乌标准”。
治水机制的建设，则促使义乌的治水从强化到常态长效转变。今年，义乌已建立起更为完善的“河长制”、项目投入机制、运维管理机制、督查考核机制、执法监督机制、全民参与机制“六大保障机制”。通过加强制度供给，健全完善基础设施建管养、投诉举报受理奖励、重点排污口曝光销号、水质监测分析综合评价、治污绩效考核等一系列措施。
牵一水而动全局。在治水的倒逼下，义乌的发展路径、发展模式和发展历史，正因治水而改写。
“要积极实施义乌江‘串珠工程’，在义乌江流域治理中融入文化元素，构建水生态、挖掘水文化、发展水旅游。要通过治水改善城市环境，引进更多优质产业、高端要素，真正把环境改善的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义乌当家人盛秋平一语点破治水之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