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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家在义乌。小时候,对那里的印象就是“吃不饱”,一日三餐总有两顿是杂粮,不是汤番薯就是六谷糊。
货郎担和拨浪鼓算是乡村生活里的小小惊喜,总能吸引大人小孩凑成一堆。但其实,农家并没有多少鸡毛——杀鸡是件很稀罕的事情,倒是平时剪下的头发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那里,能换个针线包或者三五个发夹。
40年前,货郎担并非义乌独有,但小商品市场却令义乌独领风骚。回过头看,没有以谢高华为班长的县委拍板创办第一代小商品市场,义乌的传奇可能要改写。
我采访谢高华时,是1992年,他已到衢州工作多年,先后从市委常委、副市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保留着乌溪江引水工程总指挥的职务。初见之下,惊讶于这位体重不过80斤的精瘦老者蕴藏的能量,他有事没事就往工地跑,那辆吉普车里积了厚厚一层灰。各个项目部的负责人对他又敬又怕,因为质量、进度上有什么不到位,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在这个解决浙西干旱的“乌引”工程基本建成之际,本报刊发长篇通讯《形憔悴兮神飞扬》,为谢高华写真。面对这位在义乌办成了市场、在衢州建成了水渠的功臣,记者在文末援引了马克思的一句名言:“历史证明,那些为大多数人谋幸福的人,本身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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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是义乌发展史上的重要一年。省委、省政府发出学习推广义乌发展经验的通知,习近平同志亲自到义乌调研,并在横塘村会议室召开座谈会,要求深入学习推广义乌发展经验。由此,义乌拉开了新一轮改革发展的大幕。
义乌发展经验中,很重要的一条是:必须把发挥政府这只“有形的手”的作用与发挥市场这只“无形的手”的作用有机结合起来。确实,观察义乌就能够清晰地发现:创业创新大军在“无形的手”牵引下,使出浑身解数拓展市场版图、创造大量财富;政府部门这只“有形的手”把该管的坚决管住,该放的充分放开,不断打破陈旧的框框,为市场主体劈山开路、遮风挡雨。两只“手”协调互动,相得益彰,把市场办成“在义乌的市场”“开放的市场”,而不是“义乌人的市场”或“义乌政府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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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我到兰溪挂职。兰溪人对义乌的感情是复杂的:改革开放之初,兰溪创造了国企改革的经验,一时风光无限。有人戏言:当时兰溪姑娘如果找了义乌小伙做对象,是要被人看不起的。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背负国企改制的沉重包袱,错过民营经济发展的机遇,兰溪由“标兵”变成“追兵”。两市相邻,百姓常常走动,兰溪人对义乌人的评价:“眼里有活,总能找到事情做;手下出活,总能把事情做成。身上有那么一股劲!”
就在那一年,兰溪提出了“追赶跨越、重振雄风”的目标,一条连接义乌的公路同时开工兴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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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乌一直是媒体和记者眼中的新闻富矿。多年前,本报编辑部一位资深部主任就有一句名言:“没新闻写了吗?去义乌!”
义乌确实不会让人失望:小商品市场的升级换代以及衍生的种种创富传奇,已经让人目不暇接,在其他领域的“第一”和“首创”也一样精彩。比如,与东阳的水权交易,在外来务工者中选举人大代表,工会的社会化维权模式……今年上半年,义乌已迎来1600多人次省级以上媒体的记者,他们现在关注的热词是——“一带一路”、“义新欧”班列、义甬舟开放大通道,还有深化改革。
这次在义乌采访数日,听到的几句话印象颇深:
“义乌完全是靠改革开放起家的。”这是市委书记盛秋平讲的,这也是义乌发展的“初心”。所谓“无中生有”的发展,便是通过持续不断的改革,充分发挥人的能动性创造的。
“孩子长得快,衣服总不够穿啊!”这是改革办负责人讲的,一句话既道出了发展变化之快,又道出“店小二”的急迫心态。承担着国家级综合改革试点任务,真是等不起也慢不得。
“父辈靠薄利多销,我的重心是品牌设计。”这是“创二代”沈鸿翔讲的,喻示着小商品打开了增值的空间。据介绍,现在每天有40吨的义乌货,通过联邦快递的货机送往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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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竞争榜上,能领一时风骚,已属不易。几十年立于潮头,靠“一招鲜”显然是不够的,必须有久久为功、持续发力的韧劲,必须有与时俱进、应势而变的谋略,必须有善抓机遇、善作善成的敏锐。
今天,我们用各种高级形容词来定义成功、介绍义乌,这是它应得的荣耀。但是,我们更应该看到一代代怀揣梦想而又脚踏实地的义乌人,尤其是他们冲关破隘的勇气和担当。
只有读懂了人,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义乌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