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薪保险先赔，再向老板追偿，最快一周内就能拿到足额欠薪？临近年关，不少地区又出现了工资拖欠的情况，根治欠薪也成为了兜牢民生底线的必然要求。近日，在义乌，来自湖北的工人胡先生通过“劳动者工资保障险”，两周内拿到了被拖欠数月的工资。
今年8月，义乌创新导入商业保险机制，率先试行“劳动者工资保障险”。由义乌市人社局作为投保人，为全体在义乌劳动者向保险机构购买“工资保障险”。依历年发生欠薪的均值，每年出资600万元向保险机构购买保额2000万元。在用人单位暂时无法支付工资时，由保险公司理赔先行垫付，再向用人单位追偿，确保劳动者在最短时间内及时足额拿到工资。
此次试行的“劳动者工资保障险”有哪些方面的突破？试行百日来，有怎样的成效和反响？我国为根治欠薪、让劳动者劳有所得，都推出了哪些创新举措？日前，潮新闻记者来到义乌展开走访。
义乌街头竖起的“安薪码”宣传牌 潮新闻记者吴馥梅摄
一项覆盖全体劳动者的创新
“拖欠的6500元这么快打到了我的卡上！”10月11日，从湖北来义乌打工多年的胡先生激动地说。在投诉后两周内，他拿到了箱包加工厂数月来拖欠的工资。
今年5月份，胡先生入职义乌市义亭镇一家箱包加工厂，进行箱包的生产和加工。然而，在短短2月后，由于工厂不盈利，加工厂陷入了经营困境，无力支付招用的26名员工工资。
“我们夫妻俩实在没钱，家里有四个小孩，父母又吃低保，真的发不起工资。”箱包加工厂的负责人周某某说。
7月中旬，义乌市人力社保局劳动保障维权中心在接到厂内员工的投诉后，进行了调查核实：发现周某某和员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但确实存在事实劳动关系，周某某方无力支付拖欠工资情况也属实。
与以往欠薪处置不同的是，在核实欠薪情况后，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金华市分公司与周某某和员工们签订了理赔协议，在签订协议后的3日内，向员工们垫付了周某某拖欠的工资，共计189923元。
“现在员工那边已经拿到了拖欠的钱，我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后续我和我老婆会尽快筹措资金来还这笔钱。”周某某说。
由政府向保险公司购买“劳动者工资保障险”，收到纠纷投诉后，经过审查核实，保险公司先替企业向劳动者垫付拖欠的工资，后续再向企业追偿——这是义乌在劳动者工资保障领域的一次创新尝试。
这里的“劳动者”，覆盖了与用人单位存在事实劳动关系的个人。今年8月，义乌导入了商业保险机制，率先试行“劳动者工资保障险”快速处置模式，确保劳动者在最短时间内及时足额拿到工资。
义乌市人力社保局劳动保障维权中心主任邱旭东表示，劳动者通过“义安薪”平台投诉后，人社局和所属镇街、保险公司会对相关情况进行认定，企业确实暂时支付困难的，保险公司将启动劳动者工资保障险，签订三方理赔协议后在3个工作日内向劳动者垫付工资。他指出，“这种处置方式，可以优先保证劳动者及时拿到拖欠的工资。”
遭遇欠薪，可以线上进行投诉
自8月底试行以来，截至11月14日，义乌“劳动者工资保障险”已成功赔付149人，涉及欠薪金额145.94万元。在已赔付的案件中，欠薪企业均为小微企业，涵盖培训机构、传统制造、快递运输、电子商务、服务业等，涉及的基本上都是一线从事生产的劳动者。
给小微企业两个月的缓冲期
作为“世界小商品之都”，义乌商户云集。义乌市人力社保局局长王国成指出，在义劳动者的鲜明特点是流动性很强，“小微企业众多、劳动者流动性大、工程项目多，导致了我市劳动关系基础相对薄弱，易发生劳动纠纷。”
义乌历年欠薪纠纷数据显示，30%左右的案件发生在建筑行业，制造、服务等其他行业约占70%，而在这70%中，有将近90%都是小微企业。
“先理赔、再追偿”的处置模式，“可以让劳动者在最短时间拿到工资，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王国成表示。为确保“劳动者工资保障险”顺利落地，义乌市成立工作专班，争取每一笔理赔都“理所应赔”，并及时追回。
在保险公司向劳动者“理赔”之后，就进入了保险公司对企业的“追偿”环节。后续的追偿，义乌为企业提供了2个月不计利息的偿还期限。这2个月对企业来说意味着什么？从义乌市的经营主体中，我们或许可以得到答案。
据了解，现义乌市总人口超320万，以年轻人居多；市场主体103万户，小微企业有17.8万户，其中92.3%的规模在10人以下。“大多数小微企业其实并不是不付工资，我们只要扶一把，它往往就能挺过来。”王国成表示，让小微企业得以“喘口气”的缓冲期，可以有效缓解企业暂时性的资金压力，帮助企业渡过难关。
王国成表示，整个机制有一套追偿、惩戒和处罚的措施。如果企业逾期不偿还，人社局会将其列入拖欠工资失信联合惩戒对象名单，并通报相关部门实施取消相关补助、限制高消费等联合惩戒；公安局以涉嫌触犯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对用人单位立案侦查；保险机构将依法提起司法诉讼。
“劳动者工资保险”操作闭环流程图 潮新闻记者潘璐摄
作为一个新生项目，“劳动者工资保障险”需要“边实施、边总结、边完善”，王国成说，下一步，将通过基础研究和分析，不断优化保险方案和服务，使之实施更加合理、可操作性更强。
对于保险公司来说，这也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此前，在欠薪领域，保险公司已经有农民工工资支付履约保证保险，即企业通过购买保险降低成本。“这是纯商业性质的，而劳动者工资保障险是一个普惠式的保险”，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金华市分公司副总经理兼义乌支公司总经理陈斌说。
一场民生领域的攻坚战和持久战
上海市律师协会劳动与社会保障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总工会法律顾问团成员、上海七方律师事务所主任李华平认为，义乌小微企业数量多，涉及到的赔付金额不会过大，因此劳动者工资保障险能够快速响应，不需要等待至少两个月的劳动仲裁。
工资报酬是广大劳动者最直接、最核心的劳动权益，根治欠薪是民生领域的重要工作，这是一场攻坚战，也是一场持久战。
近年来，新就业形态不断涌现，也产生了新的问题：劳动关系的认定较为复杂、从业人员流动性较大，这对劳动者权益保障提出了新的挑战。为了治理欠薪，各地政府因地制宜，采用排查各类欠薪线索、畅通维权渠道、加大法律援助力度、用好相关储备资金等措施。
义乌市江东街道劳动纠纷受理专窗 潮新闻记者吴馥梅摄
政策举措也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即时调整，2018年，在保证欠薪保障基金盈余充足的情况下，深圳、上海暂停向全市用人单位征收欠薪保障费，为企业减负。在河北，石家庄市劳动监察局依托根治欠薪大数据可视化决策平台，与公安、税务、社保、就业、银行等单位信息系统数据共享，排查各类欠薪线索。2021年底，浙江出台实施办法，明确外卖小哥、网约车驾驶员等的三类用工关系，并要求平台企业为劳动者单险种参加工伤保险。
李华平提醒，不同地区的企业经营规模不同，劳动者权益保障制度应因地制宜，注意可持续发展性。“义乌此次创新的劳动者保障险在流动性大、小微企业多、个体欠薪费用低的地区，是有便捷性的，但不一定适合在其他地区推行。”
陈斌也表示，在“劳动者工资保障险”机制下，对于保险公司来说，如何从企业处成功追回欠款，是目前流程中必须要攻克的隐患，“只有把这个流程全打通以后，项目的可持续性才能体现出来，也就是通过先垫付的行为最大化保证资金流动，成功缓解社会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