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村一景
“已经不见了的老地名令人惋惜,即将消失的老地名更应该引起重视。”最近,接连有义乌市民向新报“浙中人文”反映,称义乌城乡正在热火朝天地拆迁改造,老地名面临着集体消亡的危机。相对于已经消失的地名,他们更牵挂那些正在或即将改造地块、村落或将消失的老地名。
“地名,不仅是一个地方的文化符号,更是人们对生我养我这块土地的眷恋。”义乌佛堂镇志编辑部编辑王和清认为。近年来,义乌大量老地名在城市建设和拆迁改造中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新地名。他认为老地名黯然远去的“背影”是乡愁的淡化,是历史的断裂,一定程度上更是文化的失落。
一个地名就是一个故事
“你知道‘葛仙村’这个地名的来历吗?它背后藏着一个‘神仙眷侣在此炼丹’的动人故事。”义乌修谱人、有“谱爷”之称的陈江彬翻开《葛峰陈氏宗谱》卷之四,指着下艺文中的“葛仙十咏”说,其中有四首诗的名称叫“葛仙仙踪”,写的都是关于葛洪和夫人鲍姑在此炼丹的故事。
在巍巍的八宝山北麓,有一座山峰,名叫葛仙峰(也称葛公山),世传当年葛洪(约283~363)曾在此炼丹。山上有两石笋,高数丈,像华表一样矗立在山腰,葛洪把炼丹之处设在其中,他一边炼丹一边会友,空闲之时还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与友人下一两盘棋(此棋石至今犹在)。在山顶,有一巨石突兀而出,葛洪深察细看,发现此石有炼丹必备之材料,晶体明显,马上叫人将此巨石用锥凿开,取出材料用以炼丹。
专长从事道家与道教文化研究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胡孚琛,在其代表作《魏晋神仙道教——抱朴子内篇研究》(专著)中写道:“晋成帝咸和四年(公元329年)葛洪46岁,感隐士郭文之死,无意仕进,又复归隐,领弟子在浙江兰凤山等地修道炼丹。”陈江彬研究推断,咸和后的年号就是咸康,葛洪到义乌的时间应该在公元329~342年间。当年,葛洪(抱朴子)从金华北山一直东来,路过八宝山,见此地群峰突起,云雾缭绕,其中一峰似仙女出岫,矗立北端。葛洪披荆斩棘,一路登顶。他观地形察地貌,认为此峰乃一修身养性之所,遂在此山峰结庵修行。
“当初葛洪携夫人鲍姑来此,因上山之路艰难,遂与夫人商议,让夫人在山下结庵居住,且附近有几处不大的村落,生活也可方便些。鲍姑便在山下结庵修行,夫妻俩一个住山顶,一个住山脚,山上山下二庵,遥遥相望。”陈江彬介绍,鲍姑之庵叫配峰庵,意即上下照应,互相配合。鲍姑向丈夫葛洪学了针灸之术,住在山下为附近村民治病疗伤,葛洪也经常下山来,帮夫人给百姓看病。数年过去,葛洪夫妇在此修行炼丹,广为人知。后来,人们便把葛洪炼丹之处称为葛仙峰,绕着山脚村后的小溪称为葛溪,而鲍姑所在的配峰庵村落渐大,人们就取其村名叫葛仙村。后来,因友人相邀,闲云野鹤的葛仙翁夫妇又到其他地方修行去了,但葛仙村、葛仙屏、葛仙山、葛仙峰(也叫葛仙公尖)、葛溪等名称一直沿袭至今。
一个村落就有上百个老地名
“钱塘江的江流曲折,也称之江和折江,浙江省就是以钱塘江而得名;义乌古称乌伤、乌孝,因孝子颜乌葬亲群鸟衔土啄血助之传说而得名;佛堂因佛缘而得镇名。”王和清表示,神州之大,华夏之广,地域地名命名有方。大到国辖之省之县,小至乡镇、村落。在各村各庄中,当地人们根据方位、地貌走向、典故传说,依据池塘、树木、道路、山坡、田地取称乡土地名。如樟树脚、东塘下、坎头顶、四间沿、三角九斗、横五斗、上七斗、弯三斗、三丘、荷叶塘、常予塘等,有些乡土地名还印在行政版面上,有的甚至出现在高德地图中。
王和清是义乌佛堂镇王宅村人,他说,过去的王宅村地广山茂滩多,王氏祖先为了自己的管辖、管理、生活等方便,根据村里山坡的形状走向、池塘的方位、田地的高低及村庄的座落,取了上百个有趣、易记的土地名,并一直沿用至今。
“山岗山坡的老地名有:金谷山、孔孔山、驮坟山、力口、齐塘山、马鞍山、长山脚、烂头山,周师山、金交椅、殿山,齐山、前王山、常山、平岸、前安山、毛草山、金中山背;小坟山、屋基山、太婆山、元宝山、石滑山、双塘山、胡山坑、彩山、齐山、西山背、石塔背。池塘也有很多名称,村中就有供村民洗绦的东塘、下宅塘、长塘、狗粪塘、大路塘、西塘沿、园里丘、中心塘、后塘沿等,村庄四周灌溉民塘有深王塘、周师塘、陈塘、和尚塘、张塘、张柏塘,岸口塘、康塘、里桠塘、红塘塘、下婆塘、破塘、洪泥塘、屋基塘、月梅塘、鹅孵塘、石滑塘,耳朵塘、东双塘、藕荷塘、大路塘、马车塘、三口塘、马塘,鱼筐塘、苦株塘、石柱塘、里丫塘、西山背塘、鹅卵塘、苦株塘、大石塘、小石塘、下张塘等。”王和清说。
据介绍,这些乡土地名不仅形象生动、朗朗上口,还有许多生动形象的美丽传说。“全中山背”是王宅村西南面的一处山丘,宋时称金中山背,呈北向南走向长近千米,而东西宽却不过百米。古时村里迎龙灯必从此山丘越走,远处观之灯笼红光闪耀,逶迤游动,极像祥龙翻腾而过。先传此处藏有宝藏,清之前祖辈不止一次成群结队上山寻宝,可都徒而无劳,人们为此改其名为“掘笼山背”,意思是竹笼盛水一场空,后来叫着叫着又被叫作“乾隆山背”。至清代,因与国朝乾隆年号同名,大家又恢复其名为“金中山背”。但终因山中无金银财宝,村人就去掉金字两点,改名为“全中山背”。
让王和清觉得遗憾的是,随着旧村改造进程的不断加快,许多旧的乡土地名在日益消逝。“每每提起这些老地名,仿佛旧景历历,故事满满,乡愁连连。”
记住地名,就记住了乡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类活动,改天换地,我们不知道十年后家园会是怎样。收集资料,挖掘正在快速消失的‘乡愁’;保存资料,为我们的子孙后代保留一份家园的‘念想’,这项工作实在是刻不容缓。”在义乌市政协提案委员会主任朱庆平看来,记住地名,就记住了乡愁,记住了遐想、荣耀、希望和伤痛。
朱庆平认为,随着城市的发展,农村也逐步纳入了现代化的行列。旧村改造、下山脱贫、乡村合并、集聚建设……许多农村,正在或将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古老村落有的已退出了我们的视野,有的还在日益繁华的现代化进程中孤独地守望。同时苦苦挣扎的,还有那些口口相传的、维系着我们童年幻想的“家园念想”。从文化学意义上来说,地名是在特定的历史文化下产生的文化,是“活着的化石”。因此,探寻记录行将消失的“家园文化”,破解延续上千年的地名密码,已成为一项急迫的抢救性工作。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对于一些土生土长又在外地工作的义乌人来说,在回乡探亲时寻到儿时的地名,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王和清认为,老地名不但是地理信息的重要特征,更是历史人文的形象记忆,一个镇、一条街、一座桥,往往见证了一方水土的沧桑和辉煌。“消失即消逝,一个老地名逝去了,随之而去的还有它所承载的地名文化、地名历史、地名故事,以及当地百姓挥之不去的地名情怀。”
让人欣慰的是,记者昨从义乌市地名办了解到,该部门已初步形成老地名保护体系,并将联合规划、城建、文化、文物等部门,在明确各自责任分工的基础上,加强部门间协作配合,建立有效的保护体系。更令人欣喜的是,去年11月30日,义乌还专门成立了地名文化研究会。
“一个地名的湮没,意味着一段历史的割裂,地名既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也是一种文化遗产,重视地名是人类激活历史文化记忆的一种努力。”义乌市地名文化研究会秘书长楼贤洪表示,义乌市地名文化研究会是一个由在义乌从事地名工作的政府工作人员和对地名工作有爱好兴趣的人士等组成的地方性、学术性、非营利社会组织,目前共有62名会员,将致力于对具有存在价值的老地名进行保护,让城市多留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