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日《浙江日报》8版刊发《带货主播有了“官方认证” 全省首批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诞生的背后》一文
圆形LED补光灯在一间3平方米左右的直播间亮起,33岁的彭金鸽熟练地竖起手机支架,点开直播平台,“老铁们,大家好……”简单热场后,他开始模拟直播“带货”。屏幕背后,一位考官手握评分表静静观察着他的表现。最终,彭金鸽通过考试,获得了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
疫情之下,“直播经济”被推上“风口”,新业态催生新职业。从“口红一哥”李佳琦到薇娅,带货主播已成当下炙手可热的职业。
在被誉为世界“小商品之都”的义乌,今年5月8日,当地人社部门在全省率先为通过培训考核的带货主播们颁发了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考证热也随即兴起。
这本证如何诞生,有多少“含金量”?经过“官方认证”的带货主播和自学成才的李佳琦、薇娅们相比,有何异同?
义乌市参加电商直播专项职业技能培训的学员接受电商直播现场考核。
火热 一个多月2000人报考
“快帮我看看,妆有没有花?”
“等会儿介绍产品‘卡壳’了咋办?”
窗外暴雨如注,依然挡不住考证一族的热情。6月4日,浙江机电技师学院实训中心内,100多名考生在这里报考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
和一般的考试不同,考场设置在一个个独立的直播间里。透明的玻璃房内,一套简易桌椅,搭配上LED补光灯、一部智能手机和支架、商品样品等组成考试所需的全部设备。
考试采取一对一方式,每名考生要在10到15分钟完成考官给出的试题,试题分为理论和实操,类似于考驾驶证,需要闯“三关”。
个人店铺在淘宝直播的开通条件是什么?哪些东西不能在直播间里售卖?如何增加粉丝活跃度?“科目一”是理论考,考生彭金鸽和大多数考生一样,轻松过关。接着进行“科目二”实操考试,15秒至60秒以内的直播引流短视频剪辑制作,他也顺利完成。最后的“科目三”实操考试,考官要求他根据一款产品样品进行卖点提炼,完成5分钟的有效产品直播,达到带货销售的目的。彭金鸽抽中了一款女士香水,他略加思索,脱口而出:“老铁们,今天我带来一款很不错的香水……”
直播结束后,一位有直播经验的考生提醒彭金鸽:“用‘老铁’的称呼不太符合产品定位,我觉得还是叫‘家人们’比较好,你可能要被扣掉一些分数。”“这一类产品平时接触不多,所以准备不足。”彭金鸽遗憾地挠挠头。
彭金鸽来自河南,在义乌从事小商品批发。他告诉记者,参加培训和考证是为了了解电商直播行业,今后可以为义乌的小商品和老家的农产品带带货。
和彭金鸽抱着相同目的的人有很多。趁着考试间隙,记者做了一次摸底调查,从“生源地”看,近一半来自义乌本地;从职业看,超过七成从事小商品批发和零售行业。
浙江机电技师学院电商学院老师陈云说:“每一次开考都很火爆,还有考生专门从外省赶考。”据义乌市人社局统计,从今年5月8日颁发首批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到6月30日,不到两个月已有2249人参加考试,2082人通过考试获得证书。
5月8日,义乌首批参加电商直播专项职业技能培训的学员顺利通过考核并获得全省首张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 (摄影:拍友吕斌)
风口 新业态催生新职业
对于这样的考证热,作为发证主管部门,义乌市人社局早有准备。
今年5月,人社部发布10个新增职业,互联网营销师等互联网新技术岗位上榜,作为直播电商新业态的“灵魂人物”,主播们终于被正式纳入“三百六十行”。
一方面上级政策鼓励,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现实的需要。今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以外向型经济为主导的义乌受到了冲击。“过去我们习惯坐在档口里和电脑前,等着接世界各地的订单,现在我们不得不换种思路。”曹珊珊是义乌国际商贸城四区的80后经营户,最近她刚刚考取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
曹珊珊自创的“鑫莎围巾”知名度较高,拥有自己的工厂、设计师团队和品牌旗舰店,但在疫情面前,这样产销一体的模式依然缺乏抵御风险的能力,“最困难的时候,订单延期、外贸暂停、工厂流水线停工,几千万的库存,一下子没处去。”
一扇门暂时被关小,但一扇窗被打开。“直播经济”兴起,让曹珊珊和经营户看到了旺盛的内需市场。不过,放眼义乌,“直播经济”最为集中的是被称为“网红直播第一村”的北下朱村和拥有10多家大规模直播机构的青岩刘村等电商村,习惯了传统营销模式的经营户想“直播带货”,要么付费给专业的直播机构和网红,要么自己“上阵”开播,但他们缺乏直播经验,带货能力和效果并不理想。“市场上的直播培训机构良莠不齐,有的经营户交了上万元学费,粉丝和销量还是不见涨。”曹珊珊说。
新业态催生新职业,而新职业需要培育。在深入市场一线调研中,义乌市人社局看到了巨大的直播需求市场,也意识到点状的直播很难形成规模效应,“让电商直播更专业、更规范,成为义乌市人社局‘三服务’的重要着力点。”义乌人社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于是围绕着一本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义乌市人社局推出了“培训+考核”的普惠性带货主播培育计划,委托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和浙江机电技师学院开展试点培训,制定考试大纲和题库。
探索 两所院校“研发”考纲
上接天线,下接地气,再加上融入骨子里的创新创业基因,首本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诞生在义乌并不奇怪。
但最初接到这个“研发”任务,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电商学院党委书记宋兵也感到有些棘手,“要在短时间里研究一种新职业的相关规范和标准,我们都没有现成的教学考试模板。”
“不要以为电商直播只是坐在屏幕前,靠‘颜值’说说话就能带货,背后的道道其实有很多。”宋兵说,比如直播选货,需要找准粉丝在某一阶段的需求是什么,针对主要用户群来挑选直播产品,新颖有趣的产品更能吸引人,有特色的产品更能让消费者产生消费冲动。
得益于两所院校在电商领域多年来的深耕,双方逐渐达成共识,决定围绕直播前、直播中、直播后三个阶段,将引流短视频制作、商品选择规范、直播间场景搭建、直播策划、商品分享讲解、粉丝营销、职业素养和网络平台规则等直播必备的“干货”拎出来,作为培训、考核的内容。
“我们把相关专业领域的师资优势都投了进来。”宋兵说,模特与礼仪专业的老师负责教学员如何以准确的仪态面对镜头以及粉丝互动,文案写作、视频剪辑等专业老师告诉学员如何提炼卖点、进行商品展示,策划与运营、电商变现专业的老师则传授营销策划的技巧,“我们希望通过80个课时的理论加实操培训能消除大多数人的入行门槛。”
考试和培训导向一样,力求务实见效。记者注意到,题库中用于直播带货的产品样品共有10款,大都是义乌当地的几大主导产业商品,如玩具、化妆品、饰品、日用百货、小家电、服装等,每场考试,随机抽取让考生直播推介。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义乌市人社局的要求,直播规范要求被列为培训考核的重点。今年6月17日,浙江省网商协会在杭州的“直播电商行业治理论坛”上发布国内首份直播电商行业规范标准《直播电子商务服务规范(征求意见稿)》,对平台、主播、商家、MCN机构(作为合作服务方入驻平台,培育并推荐主播的第三方机构)的服务作出规定。“可见我们的这次探索真的做准、做实了。”宋兵说。
为了让更多考生接受培训、通过考试,两所学校将相关教学方案、标准和考纲等资源与校外的培训机构共享,同时义乌人社局还为在义乌工作创业的考生提供每人900元的培训补贴——这些考生不用自己掏腰包就能参加培训。从今年5月8日到6月30日,义乌开展相关培训37期,共有3024人参加。
价值 了解行业跟住“风口”
拿到了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是不是就能成为网红带货主播?如果不能,那么参加培训,考取这本证书的意义在哪里?精明的义乌人为什么愿意为此埋单?采访中,记者把这些问题一次次抛出,得到的答案各不相同。
每天下午3点半,义乌国际商贸城四区的市场经营户傅江燕都会换上极具中国风的服装,准时在义乌购、义采宝等3个平台开播,为自家的袜子带货。面对海内外“粉丝”,她熟练地切换中英文,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是一个接触电商直播才两个多月的新人,“很多直播技巧都是在培训和考试中获得的,当然自己努力也很重要。”最长的一次直播,傅江燕坚持了10多个小时,嗓子都哑了。
她的付出也收获了回报,目前,傅江燕已经有1.2万名粉丝,成了市场里小有名气的网红,每天都能通过直播带货几十单。
曹珊珊最近则忙着把市场里志同道合的经营户组成一个“直播团”,“大家抱团直播带货,如果月均超过2000单,每单快递费的成本能降低一半以上,这样我们的价格就更有优势。”
对于成为网红这件事,作为目前年纪最大的持证主播,已经50岁的叶晓晗压根儿没想过,“我现在聘请3名年轻人帮我的服饰用品店做带货主播,如果自己都对直播完全不懂,怎么去管理和指导这个团队?”
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的伊朗学生“大山”这两天也在忙着准备考证,大山一直有个创业梦想,他想通过直播把中国的优质商品卖到伊朗,“我们国家的直播带货行业还没有兴起,我想做家乡的‘李佳琦’。”
显然,在他们眼中,参与直播培训,了解直播行业,跟住市场“风口”,远比拿到一本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更为重要。
在义乌市人社局局长赵健明看来,从开设培训班、考试到颁发证书,并不是要把参训、考证者都造就成网红,而是希望通过普惠教育,将他们造就成合格的复合型电商直播人才,不仅能直播,还能适应互联网经济、电子商务的生长变化。“义乌作为国家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正吸引越来越多的电商从业人员前来创业就业,如何开展专业化电商职业教育培训,规范电子商务从业人员队伍,为电商行业提供更精准更高效的服务,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迫切课题。”
接下来,义乌市人社局将联合其他部门,谋划更加专业化规范化的“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培训模式,计划培训电子商务从业人员10万人,同步创建网红直播新基地,培养更多与时俱进的专业技能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