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昏时分的江滨公园,只听得“砰”一声巨响,随着蒸气弥漫开来。侧身站着围成一圈的人,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睁大眼睛瞪着现爆现卖爆米花的小贩,行云流水般的一顿熟练操作,把从黑锅中爆出的米花倒入大盆,分袋装好。周围的孩子纷纷缠着父母要买一袋,刚出炉的一大袋爆米花转眼抢购一空。
这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恍惚晃动,不断回放,时光倒流到童年时代,回到了偏僻寂静的乡村,那里承载了我的童年、我的回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夕阳西沉,广播响起,这是做饭的信号,家家户户的烟囱慢吞吞地吐出袅袅炊烟。孩童在晒场上嬉戏奔跑,无忧无虑的童年刻在了乡间的田野,池塘边小路拥抱着小山村,高山间回响着清脆的童音。
临近过年的时候,是孩子们最为欢快之时。家家户户要切麻糖,这可是大半年的美味零食储备,所有人都是眼中有光。要切麻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准备好原材料,其中之一就是爆米花。临近过年,卖爆米花的小贩会走街串巷,逢村挨户开始他的事业。好不容易迎来了爆米花小贩,大大小小的孩子拿着箩筐装着爆米花的米,排队等候。
前期也少不了其他准备工作,大半个月之前家里大人和孩子都已经开始为爆米花准备燃料,到各自的自留山上捡松果、筢松毛,这可是上等的燃料。干枯绽开了笑脸的松果在松毛的引燃下,会发出火热的光,是上乘的燃料。
万事俱备,只等爆米花的人来了。他终于来了,用一副扁担挑着装备来了,一头是架在铁架上的高压爆米花机,一头是长方形的木制风箱。晚上,他会把整个村里需要的爆米花制作完成。
大家吃过晚饭之后开始围坐在堂屋内,挨户排队开始爆米花。看着他将黑色机器装在架子上,一块长条木板两头固定了钢筋支架,支架上是一个黑乎乎的大肚家伙,像一颗炸弹,圆鼓鼓的爆米花就放在它的肚中间,一头是一个方向盘,方向盘上接了一根手柄,方向盘中间还有一只手表。他会用表观察爆米花是否已经制作完成。另外一头是个铁盖子,盖上盖子要用一根棍子拧紧固定螺栓,保证爆米花高压锅的密封。另一半就是一个木制的手拉风箱,中间用一根管子连接到爆米花机器下面的炉子。
他在工作时,左手摇爆米花机,右手拉风箱。围坐一旁地上的孩子们眼中映着火炉的光。轮到一户时,小孩子在边上往火炉里添加松果,助力火越烧越旺。后面排队的小伙伴围坐在火炉旁,红色的火焰照亮黑夜,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亮光,照亮了每个人幸福的笑脸。
怯怯的孩子在旁边站着,眼巴巴地看着铁家伙在那里转呀转,偶尔会看到一丝丝的蒸气从盖子缝隙泄露。这时,小贩会停下手中的风箱,将爆米花机器竖起,用他露出5个指头的破黑手套,拍打盖子,再用铁棍继续拧紧盖子。胆大点的孩子瞅准时机,一步步挪近他身边,讨好地帮他拉风箱。更有甚者占得了转爆米花机无上光荣的岗位。
隔一段时间,他会看看方向盘内的手表指针,到几点钟就可以起爆。终于时机已到,停止风箱动作,一旁加柴火的孩子也停下手中加松果的工作。大家纷纷站起来,稍往后退一步,蒙上耳朵看着他。只见他用手一压,把大机器抬离火炉,高压锅放在边上一个乌漆墨黑的大麻袋口内,两头拉紧,左脚踩上,拿出一根铁管扣住爆米花锅右上角,用力一拉。随着巨大的爆炸声,爆米花成功喷入大麻袋。白色的蒸气弥漫,带着爆米花的香味直冲入鼻孔。黑麻袋中白花花的爆米花倒入了主家的箩筐内,随后继续下一轮的爆米花工作。
灰色画面在炉火的红光中渐行渐远,四十年弹指一挥间,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永不停歇。华夏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边小伙伴们的生活早已今非昔比,曾经珍贵的美食,如今已是司空见惯。
江滨公园的爆米花声依旧时不时传来,围观的孩子边捂着耳朵,边紧张而新奇地注视着。我买了一大包爆米花,尽管现在不用松果、不用手拉风箱、不用手摇爆米花机,但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是我记忆中的童年味道,比起童年的味道似乎又多了隐约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