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口长城上的孙家楼
义乌兵后裔叶德岐介绍敌楼城墙垛口上朝上或朝下的射箭孔
叶氏祖先坟茔和墓碑
城子峪长城上的张家楼
中国义乌网7月24日讯(商报记者 陈金花 林晓燕 应悦)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绵延万里。义乌兵到底修筑了多少长城,后人不得而知;绵延长城沿线的一座座敌楼上,有多少义乌兵“以楼为家”抗虏戍边,也无法计数;而长城脚下埋葬了多少义乌兵的尸骨和忠魂,更是无从探寻。
一堵堵城墙没有声音,但它能为历史说话;一座座敌楼没有双脚,却能记载历史的足迹;一堆堆坟茔没有墓志铭,却能震撼世人的心灵。数百年后的今天,当远道而来的我们登上这一道道义乌兵修守的长城、一座座有着义乌兵印迹的敌楼,心底滋生的除了敬意、自豪,还有感动。
北上戍边离故土修墙筑台洒泪血
这是明隆庆三年(1569)春天的一个清晨。3000名在抗倭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义乌兵,挥泪离别故土,经京杭大运河长途跋涉,来到蓟镇郊外。集结完毕后,他们静静地等待着新任蓟镇总兵戚继光将军的检阅。
三千义乌兵———戚家军北上首次亮相,在燕山脚下石匣营的校场上,暴风雨中岿然直立,“自朝至日昃”。这是戚继光治军生涯的经典之笔,也是义乌兵———戚家军几百年来载入历史教科书的瑰丽篇章。
随后,戚继光将这些南兵作为“兵样”与训练无素、动作拖沓的北军士兵一起编组,赴蓟镇边境修筑长城,守护百姓和国家安宁。
这应该是义乌兵们不曾想到的命运。他们以为可以随同戚将军继续冲锋陷阵,奋勇杀敌。而事实上,这一次,他们更像是一群拓荒者,一群苦力。
蓟镇长城沿燕山山脉而建,多筑在地势险要之处,沟深谷窄,路险坡陡。数百年来,这些地方都是渺无人烟的蛮荒之地。
想当年,在那些山岭沟壑上,到处都响彻着义乌兵构筑敌台、城墙的号子声、铁锤声。他们开山凿石,搬运砖石,饱经风霜;他们屯垦戍边,开荒种地,在恶劣的环境里寻求生存和生活之道。
想当年,在这些崇山峻岭间,到处回响着义乌兵厮拼杀敌、搏击战斗的呐喊声、怒吼声,经常上演一幕幕古战场上的壮烈杀伐。他们在生与死的搏杀中,在血与火的奋战中,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用血肉之躯保卫了家国平安。
其间,他们流了多少泪,溅了多少血,谁也记不得了,只有青山作证,唯有河水留音。
经过艰苦卓绝的劳动,南兵与北兵一起,在东起山海关、西至镇边城(今居庸关西)长达1000多公里的防线上,建起了一道蜿蜒起伏的长城,1000多座敌台参差点缀其间,蔚为壮观。其中已有确切资料证明,老龙头入海石城为义乌兵所修筑,九门口、董家口、小河口等地的长城也是义乌兵参修。
漫步在先人留下的遗址,透过历史的硝烟,我们仿佛看到了当年义乌兵修筑长城的艰辛与智慧,感受到他们吃苦耐劳、无怨无悔的博大情怀。
据史料记载,自隆庆二年至万历五年(1577),明朝廷先后五次到浙江招募南兵去守边,总计约15000人。其中,又以义乌人居多,几达上万人……他们千里迢迢应募而来,到偏僻之地以敌楼为家抗虏戍边。山河变迁,岁月流逝,他们繁衍生息,成为拥有独特风俗的北徙南人。
长城是一个物化的历史,当年修守长城的烽火狼烟、金戈铁马已然远去;时间如流水,凝结在断垣残砖上乌伤子弟的无尽乡愁,也已经风化在长城的传说中了。不过,猎猎山风、萋萋荒草、巍巍敌楼,来自历史深处的回响必然会清晰起来。
以楼为家护长城座座敌楼似功碑
在长城沿线采访期间,我们穿过崎岖坎坷的山路和杂乱丛生的荆棘灌木,先后登上锥子山长城、小河口长城、董家口长城、城子峪长城等区域的敌楼。令人惊叹的是,这里的每一座城墩几乎都有典故渊源,每一座敌楼都与戚家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历史关联。
“这是我们孙家楼,再往前是耿家楼、王家楼、陈家楼、李家楼……”董家口村老支书孙振喜是义乌兵后裔,他边登楼边介绍,根据地形功能不同,修筑的敌楼也不尽相同。形式上有方形、扁形、圆形、拐角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外观上看有单眼、双眼、三眼、四眼、五眼、六眼;内部结构上有全部砖石、砖石木材混合。房间布局则有田、井、日、川等字形,上下楼梯有附梯、竖井两种。
孙家楼规模不小,分上下两层,正门与后门都有三块条石砌成的拱形门,敌楼里面很宽敞,容一个排的兵力不是问题。孙振喜说,楼上原来是两间小瓦房,中间隔有一堵影壁墙,楼下住兵士,楼上住家属。孙家楼装饰比较简单,门券上只刻有一些水波纹图案。而王家楼、耿家楼、陈家楼等,不仅在门楣、立柱、屋脊、房檐上精雕细琢,甚至在城墙垛口上的射箭孔周围也刻有漂亮的装饰线条,就像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据介绍,敌楼,又称敌台、墩台,是戚继光带领修守长城的士兵创建的一种楼台式军事设施。它分上下两层,底层楼是空心的,内设数量不等的券门,可存放武器弹药,可住士卒数十人,四周有箭窗可供观察和射击。中间有阶梯可登至楼顶,楼顶地面平整,四周墙上有垛口,可供士兵瞭望及燃放烟火报警。
空心敌台的修筑,使明长城的防御体系更加巩固。士兵见举烽火,立即登台应战,施放铳箭,使敌人无法近台,万一敌人突墙而入,台中士卒仍可据台坚守待援。
诚如戚继光所言:“常用在台,即以为家,经年再不离台入宿人家,以此台上时刻不致乏人……官军得以固守无恐,即敌众大举至边,攻必难入,亦难出,此修险隘之大,收效最著者也。”
据称,当年,长城沿线山险林密,荒无人烟。修守长城的士兵,生活异常艰苦,为稳定军心,明朝特许军士可带家属戍守边疆,每一家族驻守一座空心敌楼。故这些长城敌楼,多以军士姓氏命名:如陈家楼、王家楼、金家楼、胡家楼、蒋家楼、徐家楼、张家楼、陈家楼、孙家楼等等。
有关方面考证认为,义乌人口较多的姓氏在这儿都可找到相应的驻守敌楼。
几百年过去了,今天我们仰望盘旋在崇山峻岭间的蜿蜒长城,城墙上的座座敌楼、烽火台宛如尊尊义乌兵将士雕像,或如座座无字功碑,默默伫立,仿佛还在向人们讲述着那段动人心魄的沧桑历史。
长城脚下埋忠骨座座坟茔朝故乡
立根台村和曹家房子村是辽宁绥中长城脚下的两个静谧安详的自然村,它们都是义乌兵后裔村,祖上分别来自义亭镇的叶前村、后宅街道的曹村。我们在立根台村委主任叶德岐及曹家房子村村民曹长鹤的带领下,攀爬了锥子山长城、小河口长城,登上了沿线的一座座敌楼、烽火台。
临近晚昏,叶德岐带我们来到叶家楼下面的叶氏祖先墓地。许是天色渐晚,抑或林草茂密,墓地里光线昏暗,阴湿寂寥。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静穆,几只野鸟扑打着翅膀落荒而逃。
叶德岐熟门熟路,很快来到几块石碑前。他一边用手使劲擦着碑面,一边喃喃自语:“祖先们,家乡人看您们来啦!”
“瞧,上面有字!”就着手机亮光,我们仔细观察好一会,才隐约辨认出“金华府易武县”等字样。
“中间这几座是叶家最早北上的祖先之墓,周围这些没有石碑的都是叶氏后裔坟茔,所有坟墓都背靠叶家敌楼面向东南的义乌方向。”叶德岐说,据叶氏宗谱记载,叶家祖上是叶前大房华分派叶珊,叶珊生了3个儿子,分别是叶守信、叶守义、叶守忠。兄弟三人都去了北方,带着家眷生活在长城上,丈夫戍边,妻子操持家务,叶家楼就成了他们的家,后来才搬到长城脚下的立根台村。
我们虔诚地鞠躬祭拜长眠于此的义乌兵忠魂,在一片庄严而又肃穆的沉默中,踏上了下山的路。
“我们曹家的祖先坟茔在那边。”一旁作陪的曹长鹤手指隔路相望的曹家楼说,其实,像这样成规模的埋在自家敌楼下的义乌兵墓地,在河北秦皇岛的董家口、板厂峪、城子峪等要塞大量存在,据粗略统计有1000多座。
“几百座古墓有序地分布在秦皇岛境内抚宁县长城脚下,这些坟茔背依巍巍敌楼,面向南方,坟茔中现存的一些石碑上都镌刻着‘原籍浙江金华府易武县’的字样……”这是2009年义乌兵古墓群被发现时《秦皇岛晚报》的报道。
据称,只要到过墓地现场的人,无论是游人,还是寻访团,抑或古墓专家,无不被眼前的场景所深深震撼:葬者来自各个时段、不同宗族,然而坟墓排列却十分规则,每座坟墓或朝南方,或朝东南。
对此,《长城有约———义乌与长城的历史对话》一书是这样描述的:故乡难离,人在异乡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思乡情。可以想象,当初驰骋疆场的义乌兵,奋勇杀敌,无所畏惧,生前也没有更多的嘱托,唯一期盼的就是死后坟墓能面朝故土;同样,镌刻在墓碑上渴望后人记住的,不是他们的赫赫战功,而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家乡———义乌。
青山有幸,每一座坟茔都永存着一个义乌兵的信念;家乡有幸,每一段黑色的碑文都倾诉着她的儿女对故土的殷殷赤诚!